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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灯工（第1页）

和众多在火种源之井中诞生的人一样，他带着满心懵懂的憧憬从那生命源中走出来。

经过一连串让幼生体紧张万分的评估，稍稍培训一下就被指定了工作，他没有名字，只有编号。这个编号来自原生体生产的“L”号流水线，他是按照“d”号图纸所生产的实验品中的第六个。他叫Ld-6。但是私下里，大家都叫他灯工。

灯工是一名工人。在这座庞大如一座城市一般的工厂里，已经工作了几百万年甚至有可能已经上千万年了。他非常热爱他的工作。尽管他偶尔会因此有些失落。

因为和他一起的Ld-1到Ld-5，都做了光荣的战士，但是，他却被分配来做一个工厂的工人。

谁叫他火种先天不足呢？

他的火种比别人黯淡很多。他刚出生的时候很虚弱。当他几乎是手脚并用疲惫已极的爬出火种源之井的时候，他同一批的兄弟们早已经在统一运送的车上等了很久了。经过检查，他立刻被定义为残次品，送到了工厂里。

机器工作时出的摩擦和轰鸣声，震耳欲聋。仿佛千万只钢铁巨兽在奔腾、咆哮。机油、底漆和各种其他难以言说的不怎么美好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让这里更像一个野兽的洞穴。但是，当你睁开眼睛，你所看到一切，将颠覆你之前所有的猜测。

这里相当宽敞高大、整洁有序。在灯工的眼中，这里却是一处仅次于火种源之井的神圣之所！因为，这里，是众多生命开始的地方。

他熟练的操控着手中的拉杆，他甚至不用去看仪表盘上显示的能量数据，单凭庞大机器中散逸出来的能量辐射强度，或者拉杆传来的震颤频率，他就知道，输出的能量刚刚好。在他精准的控制之下，这些来自火种源之井的原生能量，散着柔和美丽的蓝色光芒，凝结成一颗一颗火种原始胚芽，顺着传送带送往下一个车间，等待植入原生体的火种仓。成为一个个智慧生物的生命源。然后，这些原生体将被送往火种源之井。他们的火种在那里激活，他们的生命，在那里诞生。就和他自己一样。他近乎痴迷地一一目送这些健康活跃的火种胚芽走向机器的另一端的出口。——他与它们的交集，仅止于此。

尽管，他根本都没有亲眼见证它们被激活，也可能没有和出生后的孩子们有过任何交集。他仍旧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算是这些新生命的创造者。而且，自己是一个成功的创造者。凡是他生产的火种胚芽，都是非常健康的。绝对不会生像他这样火种先天不足的情况！他为此骄傲自豪！——这个想法他当然不敢和别人说。那样工友们都会笑他的。

他非常羡慕别人拥有明亮耀眼的火种。他自己的火种，在他工作不久，就每况愈下，越来越黯淡，最后，居然彻底熄灭了！但是他确信自己并没有死亡。他的机体仍然运转如常，只是火种仓冰冷安静。

他恐惧地偷偷去找一个叫熔胶的地下医生求救。那是一个因为包庇罪犯和违法实验、器官走私，并且参与黑市交易而被吊销了行医执照的家伙。出狱后，他只能在隘巷开了一家地下黑诊所。专门为人治疗不能公开的伤患，因为口风紧，医术佳，一向受犯罪分子和特殊职业者的欢迎。要问老实巴交的灯工是怎么知道他的，那只能说，只要你活的够久，就能收集到很多信息。这些信息或许永远也用不上，但是一旦需要，就或许成为救命稻草。但是，能不能真的有用，那就要看运气了！

熔胶着实被灯工熄灭的火种吓到了。但是在做了他能做的全套检查并翻阅了很多数据板之后，熔胶得出了一个推论：这是一种畸形！是返祖现象。在远古的塞伯坦上，人们是没有火种的，他们弱小而短命。后来，是普莱姆斯神点燃了塞伯坦人的火种，并用自身的能量创造了火种源之井，留给塞伯坦人以繁衍生息。但是由于能源日渐消耗，火种源之井有的时候会出现能量断流的情况，或者根本就是工厂生产原生体的时候，火种胚芽没有做好，偶尔就会出现像他这样的残次品。

熔胶断言：没得治！

灯工因此自卑了很久。这也形成了他安静木讷的内向性格。

从那时起，他开始非常害怕和人碰触，生怕别人现他的胸膛是凉的。后来演变成，害怕听到别人提起火种或者生命之类的话题，甚至别人私下交谈，他也觉得有可能是在说他的事情。每天疑神疑鬼，痛苦不堪。

为了治疗自己心理上出现的问题，他经常去找那个地下医生熔胶。可惜熔胶并不懂得心理学，也没耐烦和他聊天。熔胶经常进行违法的研究。虽然他因此坐牢，但兴趣驱使，仍然偷着研究。他用灯工火种熄灭的秘密进行要挟，要灯工给他偷火种胚芽出来。作为回报，他给灯工做了全套装甲升级。

灯工在忍受了极其痛苦的改造之后，外观没有任何改变，但是他具有了新的变形的能力。根据需要，他的装甲可以反转变形，头上出现头盔和新的面甲。这种状态下，他看起来像是另外一个人。更高大，更威风，面目全非。变形模式也成了体型更大度更快的战斗机。熔胶说，变成另外一个人，把所有不快乐都丢给另外一个身份，他心情就会好了。

其实，这实际上是熔胶的一项研究猜想，尚未找到实验品付诸实践，恰好遇到这个老实木讷的病人。幸运的是，实验成功了。灯工活下来了，并且机体运转良好。但不幸的是，又多了好多秘密的灯工感觉心理压力更大了，这次痛苦的改造对他的心理问题毫无益处。而熔胶索要的火种胚芽越来越多，最终把灯工逼迫至疯狂。他攻击了熔胶。

在那不良医生喋喋不休的威胁之时，一直低着头的灯工，忍无可忍，积聚已久的情绪突然如火山喷。他顺手抓起手边正在预热的熔融焊枪，顺着装甲缝隙刺进了对方的火种仓。熔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老实瑟缩的愚蠢家伙，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和如此迅捷的度，最重要的是，他竟有这样大的胆量？随着熔胶火种的熄灭，瞪着灯工的光学镜也永远熄灭了。

灯工的情绪，也随之逐渐平复下来。

一切都安静了！

再也没有人喋喋不休的催促和逼迫灯工去犯偷盗火种胚芽的重罪。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并威胁他将之公之于众。

杀人了！

我该怎么办？

灯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熔胶是一个罪人。掌握了很多不法分子的把柄。很多人会想要杀掉他。其次，诊所里，有足够能够引起爆炸的东西。第三，为了保密，熔胶破坏了这条隘巷附近所有的监控系统。

一番思量之后，灯工在熔胶体内塞进一颗延时炸弹，在他用离子扇破坏了自己的离子痕迹并潜行离开的片刻之后，诊所生了爆炸并燃起大火。一击即杀，毁尸灭迹！不得不说，他作为战斗人员所设计生产的大脑和机体，其实真的非常有战斗天赋的。

歪打正着，秘密泄露的最大威胁甫一解除，他感觉心头的巨石去了大半，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心理问题居然不药而愈！

于是，他又是那个老实内向见人三分笑的老好人灯工了。

在前任赛博坦执政领袖还年轻的时候，灯工就被当做处理品指派过来接替了刚刚在这个岗位殉职的前辈。那时候，这座原生体工厂刚建成不久，这个岗位，是死亡率最高的，直到他来了。他经历了前任领袖建立的黄金时代。为现任领袖的继位和朋友们出去喝过酒。现在那些人都已经回归火种源之井了，但是他还在这里。灯工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了，这没有用处。对他来说有用的，只有拉下操作杆的力度一定要刚刚好。否则就会像以前企图顶替他的那些人那样，被能量辐射弄得线路报废，还毁了珍贵的火种胚芽。最后上司们还是不得不把他调回这个岗位。也终于再也没有人打算把他从那根似乎只认可灯工的拉杆边换掉。有人调侃的说，他生来就是专门制作这些火种胚芽的。就像制作五彩斑斓的玻璃工艺品那样，用能量制作璀璨明亮的火种胚芽。所以大家才谑称他为“灯工”。

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个不算名字的名字。因为他喜欢这个工作。也因为，他喜欢一切和光亮有关的东西。

是的，其实，他这个工作很危险，在所有原生体工厂里，火种点亮者是更换最频繁的工种之一。这些采自火种源之井的原生能量晶体，能产生新生命，但是，也由于它的活性强烈，会侵入人的机体，烧坏线路，腐蚀元件，让所有接触他的人过早报废。

只有灯工，他凭借过人的耐心和敏锐的感知，小心的把能量流量控制在安全范围之内，才得以长久的幸存。随着工作日久，他的耐心和感知愈有了进步。

有一个秘密，他绝不会告诉别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机体不像他同龄的人那样生老化。他的相貌，永远停留在火种熄灭的那个年龄。他曾经为此恐慌过很长时间。为了遮掩他过于年轻的相貌，他学会了使用不同颜色的涂漆把自己装扮得老成些。他的力量越来越大，度越来越快装甲越来越坚固，内部构造越来越凝实。即使受了伤也会很快愈合，他也不得不在装甲上画出伤痕，装作自动修复系统恢复的时间和别人相同。他必须练习控制力量，以避免自己工作的时候把那根拉杆扯下来，或者和朋友们喝酒的时候捏碎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