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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扣住了手腕。
魏襄一手拢着衣襟,一只手被她攥在掌心,一双勾人的凤眸斜斜地睨向她。
“怎么了?”
玉婵摇摇头,撑起身。
“没什么,我再替你号个脉。”
青年男子的脉象,沉而有力,唯独……唯独心跳得有些快……
魏襄由着她将两指按在自己的脉上,似笑非笑睨着她螓首低垂,娥眉微蹙的模样,最后将视线胶着在她乌发掩映下那段纤白的脖颈上,不由得喉头发紧,伸手握住了她那段欺霜赛雪的脖颈,垂头吻了上去。
半晌,玉婵红着脸下床,从衣箱里挑了件立领小袄,堪堪遮去留在脖颈上的那些可疑痕迹,又从箱笼里收拾出几套男子冬衣,从药箱里取了几瓶丹药,对着他细细嘱咐:“这个是治跌打损伤的药油,这个是止血药。最重要的是这个救急丹,我瞧你吃着有些效用,可也别像上回那样,一次吃太多,容易……”
他的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上,眷恋地嗅闻她的馨香。
“我都记住了,阿婵,等我回来。”
最后他将那把从黑风山挖出来的匕首给了她防身,并教给她使用方法。
虽然他打心底并不希望这把匕首派上用场,却依旧想尽可能地多给她一层保障。
晨光熹微中,玉婵裹着斗篷立在杏花村的小山丘上,目送着那一人一马疾驰而去的身影。
青灰色的身影在越过一座座起伏的山丘后渐渐消失不见,唯独那红棕马如一团烈火一般,在晨曦薄雾中时隐时现。
她的眼眶一点点湿润,双手猛地攥紧,那匹马,她想起来了。
他的身形与记忆中那马上青年两相重合。
她急忙打开佩在腰间的荷包,从里头取出那枚白玉,手指细细摩挲着玉上的纹路。
是他!原来他们早就见过。
在魏襄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邹家人都以为他是去了琼林书院给郭老先生送节礼。
就在千家万户挂上大红灯笼,贴好春联,酿好屠苏,翘首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新年时,官府突然发下一纸公文,说西南盗匪猖獗,大力号召商贾、百姓捐粮捐款。
与其说是号召,不如说是强迫。
黄家作为清泉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自然也在应召之列。就连陆家医馆这样的刚有些起色的也在第一时间被请去赴了场鸿门宴。
黄家被逼着大放血,陆家也给生生刮下来一层皮。
黄家根基深厚尚且伤了元气。
那陆东家更是眼巴巴看着年前辛辛苦苦赚到的一点家财全都给人搜刮了个干干净净,却半个不字儿也不敢说,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脖子上,人要金要银都得赔着笑脸,双手献上去。
陆东家悔之不及,好端端的买什么铺子,搬什么医馆,还不如龟缩在陆家巷子中夹起尾巴做人。
可惜事实证明还是他想得太天真,很快,那些人便不满足于商户们献上的那点财帛,将手伸向了普通百姓家中的余粮。
那日邹茂才家请了屠户杀了家里养了一年肥猪,准备请村里人吃杀猪宴。
一群身骑高头大马的皂吏忽然找上了门,将曹里正和村里各家族老都“请”进了祠堂。
那为首的皂吏先是举着官府下发的公文,看着底下站着的乌泱泱一众村民义愤填膺道:“覆巢之下无完卵,诸位虽生处偏远之地,也该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眼下夔州有难,若是官府不集中民力财力奋起反击,那些盗匪不久便要攻入夔州城。届时咱们这清泉镇、杏花村也将岌岌可危。盗贼抢夺财物,奸污妇人,杀人如麻,无恶不作。若叫他们闯进来,所到之处必定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村民们闻言纷纷大惊失色,他们早就听说近来官府的人在征粮剿匪,可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他们从未想过这事儿还跟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有关。
那皂吏见众人面露惊惶之色,满意点头,终于说到了此行的真实目的。
“诸位,眼下到了十万火急的时刻,朝廷需要你们的援手,还请诸位慷慨解囊。只要度过眼前的这一难关,来年朝廷定会轻徭薄赋,助大家伙恢复生机。”
他一番话说得十万火急,村民们却听得云里雾里,又见他自怀中摸出一张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名单,指着名单上的姓名道:“咱们这杏花村统共三十二户,各家按照往年田赋征收的数额上缴银粮,大家可有什么异议?”
村民们一听纷纷都变了脸色,除了本朝初立的头三年,朝廷年年修完宫殿,修庙宇,什么田税、丁税、车马税、牧畜税,品类繁多,不胜枚举。
今春才刚收过一次田赋,怎么又要按照田赋征收的数额收税?
按照那皂吏的说法,不缴税,盗匪打进来,将来活不下去。
可若是缴了税,家中彻底没了余粮,一家老小恐怕能不能活到盗贼打进来的那天都成问题。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曹里正。
曹里正心里苦哇,说起来他家的田产是村里头最多的。
身为里正,他不仅得带头缴税,还得帮着那群官差督促村民们交钱交粮,真可谓里外不是人。
可一家老小的命就攥在别人的掌心里,他不敢不从呀。
他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冷汗,迎着众人带着隐隐怒火的目光,艰难开口道:“碰上这样的年景,我知道大家伙都不好过。可这盗匪都打到家门口了,咱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还有什么法子。大家伙都按照上头的要求,该交的交,该借的借。来年等到年景好了,再还回去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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