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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第1页）

天元十七年九月二十，辽东都司建州卫

辽东苦寒地，十月河已冰。中秋节刚过月余，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尚穿着轻薄的丝绢衣裳，享受着冰水浸泡过的瓜果小食，喃喃抱怨着炎热的天气，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辽东已是寒风刺骨，滴水成冰。距锦州杏山驿所八十余里处，有一座小小的山包，地势险要，再往前十余里便是建州女真地界，寻常百姓并不敢到此处来。

此刻天气阴沉沉，眼看就要下起一场大雪，若有行人经过，就会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血腥气，若再壮胆瞄上一眼，会看到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他就会知道这里刚刚生过一场惨烈的战斗。不过此时，这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纷至沓来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一队百余人的骑兵从远处奔袭而来，不一会儿就到了眼前，领头的是一名身着银色盔甲的少年将军，少年紧抿嘴唇，眼神坚毅，虽然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但自有一种威严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骑兵冲到山包下，齐齐勒马停住，待看清眼前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队伍中就有人惊呼出声，少年将军更是面如死灰。他从马上飞跃而下，冲到尸堆中翻找起来。仔细一看就会现，地上的尸体中一大半是女真人打扮，另一小半则是周朝士兵装扮，那少年对女真人的尸体视若无睹，对周兵的尸体则是一个一个的认真翻找过去，其他士兵见状，也跟着在尸堆中查看起来。

不一会就有一名士兵惊喜地叫到，“这里，这里还有人活着！”少年将军急急冲上前，其余众人也迅围了上去，只见士兵半抱着一个血人，身上刀伤箭伤无数，已是奄奄一息，少年抬手用袖子抹去伤者脸上的血污，认出这是安定侯杨思宁的近身侍卫，心中一沉，连连唤道，“李乐，李乐！”

李乐从昏迷悠悠醒来，睁眼看清少年，不禁悲从中来，大哭道，“小将军，你终于来了！”少年焦急问道，“李乐！侯爷呢，还有我哥呢？”李乐哽咽道，“侯爷……将军……都战死了！”

少年脸色一白，脑海中似炸开一道雷电，霎那间天地仿佛空茫茫一片，他似乎隐隐约约听到李乐在断断续续地述说，他们如何得到探子的线报，得知建州女真卫的领阿木贴儿潜入境内，又是如何带兵一路追到附近，结果却被等候已久的女真伏击，女真人早有准备，人数是周兵的数倍，又占了地理优势，周兵全军覆没……声音进入少年的耳朵，忽近忽远，缥缈得像不真实的梦境。

“小将军！”一声凄厉的呼喊将少年惊醒，他茫然看着李乐，李乐深受重伤，吊着一口气撑到援兵到来，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睁大血红的双眼，似是要直直看进少年的眼睛里去，“他们带走了侯爷和将军的尸体……探子的情报是假的，我们中出了奸细，小将军，你……一定要……”话未说完，就此气绝。

少年将李乐尚未闭上的双眼合上，缓缓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沉默不语。前锋何卫上来请示，“小将军，此地离建州女真地界已经不远，杏山卫所防务空虚，女真人随时还会再来突袭。侯爷和将军已经……战死，杨家军不可一日无，我们还需尽快返回。”

少年遥遥望着女真地界的方向，眼底似有暗红的火焰在燃烧，他一字一顿道，“杀父兄之仇，不共戴天，辱尸之恨，令人切齿。我要去把侯爷和将军的尸体带回来！”

何为还想再劝，少年挥手让他不必多言，翻身上马，跟随他来这队骑兵俱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亲卫，训练有素，见状也纷纷跟着上马，随着少年将军的号令，似一股利箭，直奔女真地界而去。

天色愈加昏暗，马蹄声渐渐远去，此处重归死寂，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掩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