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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些照片洗印出来，投名状一样呈到沈虹眼前。她翻了一遍，一半脸阴沉，一半脸却不出所料地冷笑着，并没有郑一介想象中的愤怒以及崩溃后的号啕，他也就没有机会乘虚安慰。郑一介追加道：“很多更劲爆的场景因为角度问题，都没拍到。”他再撒一把盐，“我只断续拍了十来天，就发现他前后至少和三个女人厮混。”

“别说了，我都知道。”她说，把照片丢落在地上，像是谁破碎的心，“烧了吧，搁在这儿，我嫌脏。”

“烧了？”郑一介愤愤难平，你一句话偷拍他，我屁颠屁颠去做了，费这么大劲拍到的，你再一句“烧了”，就轻描淡写掠过去了，这不是耍人吗？“你地主老财善心一发，把佃户所有的账单付之一炬，你落了个大方，可那狗男女却不一定承您老人家这份情。”

“后边我不是不让你拍了吗？”她说，“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郑一介撕碎，丢到垃圾桶里。他从背后抱住沈虹：“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别强撑着。”他抵在她肩头，以期制造出耳鬓厮磨的效果，可他预谋错了，沈虹的身体不配合，僵硬着，他不知收手，还试图将错就错。沈虹就甩开他了。

“笑话，我有什么可难过的，用得着你可怜我？不就是个玩玩，你觉得只要我愿意，什么样的男的找不到？”她顺好被他弄乱的头发，“你也别自觉良好，明说了吧，露营那次不算什么，你觉得我之前会为他守身如玉？”

她的言语密集，有点慌不择路的样子，急于渲染某个东西还抵抗另外的东西，郑一介再笨，这点把戏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你今天打算宠幸哪个小白脸呢？”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正事还忙不完呢，没工夫跟你瞎扯。”沈虹抽上一支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先别这么天真好吗？我也不是十年前那个柴火妞。你需要再次认清下自己，一个男人没钱没身份，年轻帅气时可能还有点机会，当然也就是暂时骗骗未经世事的小少女。到了你这年纪，刚进城的乡下妹子大约也懒得给你个正眼。现在明白你濒临离婚的原因了吗？并非你那个骚货习惯于见异思迁，你要知道，大街上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在中上层男人床上流转，你这样的最多看着眼馋，所以骚货能和你结婚过一年多，算你幸运了。所以，周海光一天换他妈三个，我也不会和他离婚。所有的，你这回听明白了吗？属于底层男人只有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沈虹在电脑上处理文件：“顺便说一句，你那温暾的性格和这张大国字脸，嬉皮笑脸起来，看着辛酸。”

郑一介讪讪的，心里想问候沈虹祖上，我对自己还能会没个清醒认识？正是因为认识得太清醒，无门路可寻，才折返到你这里期望你顾念旧情，在上升的途中施加援手，你狗日的倒好，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过机缘凑巧，占据了点资源，就高高在上对老子损起来没完没了。郑一介抗议地嘻嘻笑，反正没脸了，死乞白赖道：“沈总，你忙你的‘正事’，我晚上能不回去吗？说不准待会儿你还再有灵感，在损我上面还能再翻个水花，我可不想错过了，今晚我就在这沙发上蜷着行吧？”

“不行。”沈虹下逐客令。

他大老远跑来，挨一顿骂，再大老远回去。可他真不想回到那个孤独的出租屋里，那种百无聊赖的空旷如海浪，持续地对他进行侵袭，他受不了。在这里，虽然成色差点，但到底有个女人，物理意义上不寂寞。

“我就这么回去？”

“还想怎么样？哦，对，可以带上垃圾。”

门口堆着几袋子厨余垃圾，郑一介回天无力，趁她不注意，将装着碎照片的垃圾袋也一并带去。他知道那些照片过些天还会出现在她眼前的。你傲娇什么，郑一介甚至诡谲地一笑，没事，我什么都没，就是有耐心，等着瞧。

果然，没两天，沈虹又召他过来了，这回直截粗暴，上来就要抽郑一介一巴掌，被他攥住了。

“你干的好事！”

茶几上摆着破碎的艳照，被胶带粘连成形，像要私奔的男女被揪回来五花大绑，泛着怪异的反光。是他寄到周海光公司的，他总不能白拍了，替沈虹给他个警告，如不能，那激化他们夫妻的矛盾也好，鹬蚌相争，说不定他就是得利渔翁。

郑一介笑：“这是我近几年唯一的一组摄影作品，名字就叫——‘一切破碎，一切成灰’。别说，挺贴切。”

“贴你大爷，你要成灰尽早烧了去，别绑上我陪葬。”

“他打你了？”沈虹穿着高领的衬衣，想挡住被周海光掐着脖子质问留下的印痕。周海光把照片摔到她脸上，卡住她的脖子，问她为何跟踪他，想干什么。

沈虹打开郑一介伸过来的关切的手：“你再节外生枝，我饶不了你！”

“你有没有搞错？大姐，是你男人乱搞在先，我只是奉命拍了点照片，犯错的你不追究，目击者你倒怪罪他不该出现。你俩啥时候结盟这么牢固了，一致对外的决心很大嘛。”他收起桌上的照片，“好歹是我的作品，没想到你们都不喜欢，我还想拿到摄友群或者网上大家一起欣赏欣赏呢。”

“你他妈敢！”

沈虹抢夺那些照片，当她做出抢的姿势时，郑一介一声轻叹，就主动上缴了。沈虹拿到厨房油烟机下面去烧。

“我劝你还是留两张的好。”郑一介说道，“你要能确定你俩一直是这么团结的利益同盟你就烧，不能的话还是留着做证据的好。”终于轮到他冷嘲了：“随你，只要你开心，反正脖子被掐身上被打得红一块紫一块也只算你们人民内部矛盾。”

“闭嘴，滚！”

郑一介滚走，路过保安岗亭的时候，笑了，他想沈虹还会再召唤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