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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有初手中的褐雀开始试着扑扇翅膀，掀起一阵微风。

  &1dquo;爸，你为什么要做妈妈的人形展板，还有这张地图？”

  钟汝意平静道：&1dquo;有初，爸爸想和妈妈一起出去走走。”

  钟汝意丧妻之初也有许多人来做媒。

  亡妻再美艳贤惠，也没有人相信鳏夫能守得住，况且钟汝意样貌英俊，家境小康，竟也有黄花闺女愿意来做续弦的。

  他统统回绝，可那些人愈热衷起来。为了排遣心中寂苦，可又无法与周围的人深谈，钟汝意开始接触网络。

  一开始他只想在虚拟世界中找到知音，后来现根本没有人会同情他的遭遇，甚至有人逼问他——边疆尚未安定，世界尚未和平，你身为成年男性竟然有空感春悲秋？不如为社会作些贡献。

  钟汝意不免大受打击。他失业前在矿上做纳税会计，于是开始在网络上指导别人计算税费，换取别人对他的一声感谢，令他不至于觉得自己没用，但在网上待的时间越久，他越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和那些小年轻实在大不同，真正能够理解他的人不多。

  越是这样，他越是执著地去认识更多的朋友。这些年钟汝意上过当，吃过亏，大浪淘沙，去芜存菁，还是认识了不少的铁杆网友，遍布全国各地。他们偶尔也会给钟汝意讲讲当地风土人情，并表示如果他经过，一定要来做客。

  久而久之，钟汝意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出去旅游。当这个想法冒出头的时候，这个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云泽的老实人也吓了一跳。其实他根本不爱旅游，甚至不爱运动，最大的运动就是养养花，把花从东头挪到西头就已经是最大的运动量了。

  叶月宾生前一直为了这个家忙忙碌碌，说是最远和女儿去过一次迈阿密，可根本听不懂英语，回来当做笑话告诉丈夫：&1dquo;以后等有初安定下来，我们两个老家伙就可以退休了，游游祖国的名山大川，挺好，外国没有去头儿。”

  于是钟汝意便开始和每一个网友联系，告诉他们自己的想法——他想带着亡妻的人形立板，用双足来丈量神州大地。

  但他实在没有出过远门，不知道这些朋友可否在当地略加帮助。

  钟汝意的网友对于他的印象除了老实本分，实在贫乏得很，他们这是第一次知道这位勤勤恳恳的网络会计师，原来失去了妻子十年。在这个浮夸的世界里，竟还有人保留着&1dquo;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的荡气回肠。

  你看，这就是一开始个人形象树立得好。他的网友没有一个骂他窝囊，反而争先恐后地伸出了双手，甚至还古道热肠地帮助他联络了自己的朋友，保证能一个个地接力下去，帮助钟汝意完成自己的梦想。

  众人拾柴火焰高。钟汝意的路线安排得十分缜密，从天山到金门，从哈尔滨到大理，彩钉下的小纸片，密密麻麻写着每一位愿意接应他的朋友的网名、真名、地址和联系方式。

  他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就要启程。

  &1dquo;有初，你妈妈嫁给我是委屈了，爸爸这里疼啊，”钟汝意按着心口，&1dquo;这里疼啊！出去走走，也许不会那么难受了。”

  他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和叶月宾是神仙眷侣一般的生活，可是到了今天，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徒留满心的愧疚与痛苦。

  &1dquo;你觉得有些事情说出来会毁了母亲的名节，所以你选择沉默。”钟汝意道，&1dquo;可是我从来看不到你的付出，这些年，委屈你了，女儿。”

  她只要这句话，这句话便可以抵消过去十年的痛苦挣扎。看着钟汝意把地图摘下，小心翼翼地卷起，放进画筒，又从床下拖出一个登山包——钟有初这才知道，原来父亲今天就要走！

  面对这突兀的分别，钟有初突然慌了，使劲拉住父亲的胳膊：&1dquo;爸爸，我陪你，我们全家一起去。”

  钟汝意一开始其实也是抱着这样的打算，所以一直禁锢鞭打着女儿的灵魂，但今时今日他已经不会这样自私。

  &1dquo;别傻了，雷再晖怎么办？我刚对你说过，冲动的时候，多想想，雷再晖只有你一个亲人。”他开始像一个正常的父亲一样教训女儿，&1dquo;有初，这是我和你母亲的约定，你该去遵守和他的约定了。”

  褐雀张开双翅，从窗口飞了出去。

  雷再晖从矿上回来，直接去了钟家。

  还没有走到门口，他已经看见恋人孤零零地站在阳台上，好似和前几天一样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