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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上京,象无常,时而金风送爽,时而又灰暗压抑。
萧瑟的秋风,扫落了一枯的树叶,辽阔的空,看上去阴沉沉的,就像一张巨大的,被涂满墨汁的黑布,罩在苍穹之上,令人感到无比窒息。
一场秋雨一场凉。
一场毫无征兆的秋雨,悄然袭来,让京城里的人们防不胜防;雨,淅淅沥沥下着,细润如丝,连绵下了一夜,色灰暗而迷蒙,一如人的心情,阴晴不定,整个大周帝国的核心——上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烟雨朦胧的幻境中。
时至次日明,雨水仍未停歇,反而越下越大。
暴雨倾盆而下,雨势愈得迅猛,风声雨声,电闪雷鸣,噼里啪啦的雨点,仿佛裹挟着一股淡淡的阴郁之气,冲刷着上京城高大的城墙;现在的大周上京,犹如一座海中孤岛,四面八方,皆被一望无际的汪洋所包围。
雨中的崇德宫,就这样,在漫瓢泼的大雨中,孤独矗立着,愈显示出它的庄重肃穆;无数如羊脂白玉的雨珠,铺盖,敲击在由无数琉璃制成的宫殿瓦片上,由远而近,出动听悦耳的声响,渐渐,幻化成了一段美妙的音符。
雨水沿着琉璃瓦,点点滴落下去,如水流潺潺流淌,滴在宫前光滑的面上,不到片刻就打湿了一大片。
皇后娘娘的崇德宫,位于皇宫正中央,与子的御书房,仅仅隔着那片大大的广场,站在崇德宫的廊下,遥遥望去,便能看见御书房的偏殿;而在崇德宫的后面,正对着的,便是整个崇德宫最高、最阔的方,——“望云楼”。
崇德宫与望云楼之间,由一条七彩琉璃瓦罩顶的长廊,将两边互相连在了一起,嵌在了一处,乍一看接蔽日,仿佛一座华丽的楼,高高悬于半空。
此刻,望云楼上,皇后曹清熙一身红裙,系着一件红色的灯笼锦纹披风,在贴身婢女月儿的陪同下,立于长长的廊下,微微半仰螓,看着这场倾泻而下的大雨,瞧着廊下因风雨吹摇,而折腰凌乱的合欢花枝,眼中不禁泛起了一丝伤感。
再看这位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雪肤花貌的容颜,点缀上了一抹明艳的红,却带着淡淡的忧郁;那袭繁华绮丽的缂丝花鸟红裙,随着雨点与凉风,在她的身边层层漾开,恍若一圈红色涟漪,是那样美不可言,又是那样妙不可言。
尽管,皇后的眼神,一直望着面前的秋日雨景,但从那对美丽的水眸中,却能隐隐看到一丝不安;听着廊外噼噼啪啪的雨声,曹清熙的心境,竟如这场秋雨一样,迷蒙到了极点……
皇后宫中的所有宫娥内侍,全部站在很远的方,静静侍立着,没有一人上前;曹清熙的身边,只有月儿一人,或许其他人不知道皇后此刻在想什么,但作为服侍皇后娘娘多年的侍女,月儿当然清楚,皇后是在等人,在等那个人的到来。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顺着望云楼的长廊尽头,缓缓响起;只听见,这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铿锵有力,疾如狂风,犹自平掠来,颇有撼动之势,气吞万里如虎。
一道挺拔,伟岸的白色身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的白色幽灵,又像一只振翅高飞的白羽大鹏,带着一身凌厉的傲意,出现在了长廊的另一端;他阔步走来,缓缓上了崇德宫与望云楼之间的那条长廊。
却见,萧长陵单手负后,身上白衣飘逸,拂去衣角上的雨渍;他步伐沉稳,踱行于廊下,这一路行来,目色始终冷若寒霜,未见一丝笑颜。
长廊上,萧长陵孤身一人,大步走了过来,铁靴上的马刺,敲击着铺着青石板的面,铛铛作响;似乎,这一声声踏出的战靴之声,就是靖北铁骑长刀所向,王旗遥指的咚咚鼓声。
当时,阴雨连绵,际除去一层湿润的雨雾,云色全是灰蒙蒙的一片,明明是早晨,却又好像是晚上的样子。
萧长陵一身白衣,整个人默然不语,步行至长廊尽头,拾阶登楼,慢慢走向了曹清熙。
饱含凉意的秋风,穿檐而过,灌满襟袖,刮过了萧长陵清俊的脸庞,吹起了他白色的衣角,振出了猎猎作响之声,他就那样逆风向前。
然而,此刻的曹清熙,依旧在凭栏远望,并未感受到来自不远处的异样,没有觉察到她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圣人,秦王来了。”
最后,还是月儿轻声提醒了一句话,这才让曹清熙从无限的凝思,回到了骨感的现实之中。
曹清熙回头,看到了那张冷峻的面孔,那双寒意逼人的眼睛。十年过去了,他还是那样得骄傲,那样得自信;恍惚间,曾经那个意气风的白马将军,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十载的风雨,从未在萧长陵的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唯有那一身与生俱来的英雄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历久弥。萧长陵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上,轮廓依旧坚毅,宛如冰湖般沉静,又如雪山般冰寒;唯一不同的是,相比十年以前,这位秦王殿下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沉稳与威严,以及身为靖北之主的凛然风采。
瑟瑟的秋风,轻轻拂过萧长陵的鬓角,风吹起一绺乌黑丝,贴在他俊美的脸上;偶有几滴细微的雨丝,也在风的吹卷下,粘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
望着身后的一袭白衣,曹清熙的脸上,竟呈现出了许多复杂的神情,但依旧保持着作为一国之母高贵的仪态,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那个叫萧长陵的男人。
而此刻,与皇后迎面而立的萧长陵,仍是一脸近乎冷漠的肃杀,他那两道英挺的剑眉,永远都是紧紧锁在一起,很少有人从他的脸上看到过笑容,不是他不会笑,而是他的心早已罩上了一层寒霜,没有人可以真正看透他的内心。
他没有抬头去看皇后,整个人好像一尊风化的石塑,直直矗立在那儿,没有感情,也没有温度。
叔嫂十年不见,再见面时,竟是这样的尴尬;因为,两人的身份,早已生了本质的转变,一个是皇后,一个是秦王;一个是国母,一个是外藩,萧长陵与曹清熙,既是叔嫂,又是君臣,更重要的是,他们今都是怀揣着各自的目的而来,所谓的亲情,其实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幌子罢了,对于他们而言,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萧长陵,还是曹清熙,她们都清楚,这样的僵局,不会持续太久,就看谁第一个将它打破;最终,还是那位母仪下的皇后娘娘,率先打破了二人之间僵持的局面。
只见,曹清熙淡淡一笑,大周皇后的林下之风,呼之而出。
“秦王,别来无恙。”
反观萧长陵,他的神情,看不出一丝波澜,始终是如寒潭般冷傲;他的眼眸深处,幽邃清厉,两颊之上的坚毅,亦是愈明显。
萧长陵的面色,冰冷如霜,十余载的金戈铁马,使得这位手握四十万大军的秦王殿下,忘却了什么是害怕,什么是恐惧,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凌厉的杀意。
忽而,萧长陵凝视着皇后,沉沉开口,声音清冷又不失温醇,一个冷淡至极的称呼,从他的齿间缓缓迸出。
“皇后。”
晚秋,秋雨凉。
廊下,冷若冰。
……
片刻后,萧长陵移步上前,站在曹清熙的身旁,凭栏独立;他双手扶着栏杆,一动不动,极目远眺,静静凝视前方,正用一种波澜不惊的目光,看着这场连绵不绝的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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