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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第1页）

你说的很对，可我压根没有父母妻儿。辛时默默地想，看着牙人热情洋溢推心置腹的脸，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倒是杨修元看出辛时的窘迫，打断道：“这才是第二家，还有两处没去呢。等全部看完再考虑也不迟。”

杨修元一直跟在身边不怎麽说话，牙人险些要以为他是辛时的随从。仔细望眼看，他才注意到杨修元衣着实要比辛时更为精致，便道自己糊涂，哪有出门还骑高头大马的随从，这分明是一同来参谋的朋友，回说道：“得嘞，牙人再带两位到另外两处转转。”

走出宅院，辛时与杨修元上马，牙人拿钥匙锁门。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一拍脑袋，对辛时道：“忘了和辛郎说，还有一处宅邸要推荐给你，你走那天下午新有人来挂上的。城最北的怀先坊你知道吧？小小的，也就住了五六十户。他们那里有一户姓盛的人家，祖上当过高官，好像是前朝少师还是少保什麽的，到这一代没落下去，家宅不能住了，就将逾制的房子折成好几处院落，交给我们租售。他们那离皇城特别近，价格也不贵，买的话一进四百贯两进七百贯，牙人还能再砍下来点，你意向如何，要不要去看看？”

要他住到全大周最精英云集的地方？辛时吓得摇头，不等牙人继续推销，就回拒：“不行不行，那周围住的太多朝廷要员和高门望族，压力太大了。”

牙人“嘿”地笑了一声，及时止住嘴。他是步行来的，同辛时与杨修元走当坊门口，作揖告辞：“不好意思，乐业坊离这儿有点远，牙人走路没你们骑马快，得往别地绕一绕。辛郎和这位郎君径往坊南门去，我在门口等你们，绝不耽误时间。”

说罢撒腿飞奔，不一会消失在街边。杨修元与辛时慢悠悠沿长街走，不多时，好奇道：“我们走的就是最近的路，他还能往哪里绕？”

辛时侧过头道：“大概路上还兼跑着什麽营生。生意人心思活络，不要管他们。”

杨修元一抖缰绳。神都里不是谁都可以骑马飞奔，有王爵的除外，如果牙人发现他们竟然早到表情一定很精彩。他玩心忽起，道：“走。趁这条街上人不多，我们跑一段。”

他说着驭马疾驰，不多时与辛时拉开距离。辛时一笑，踢马开步，小跑着跟上去。

还有两处房子，辛时都看得不怎麽满意。

其实房子本身还可以。乐业房的宅基建在前朝，屋宇三年前翻修过，惠安坊那处是天始六年建的，到现在房龄数十，比大政坊临水的那座楼宅还新。可惜卖家开口八百贯，一听价格就将人劝退，牙人介绍的时候也不如之前上心，明里暗里说卖主狮子大开口，挂了一年多都没人要，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有冤大头接手。冤大头本人杨修元倒是不在意价格，却因为惠安坊靠近西市，虽然辛时入宫当值方便，离升业坊却很远，也不大乐意。

很快要日入时刻。半天不够人拿定主意，这一宗巨额开销还要徐徐图之，辛时对牙人道：“我回去考虑考虑。”

牙人也不着急催促，闻言点头，道：“辛郎慢慢斟酌，好事多磨。若还有合适的宅邸，我帮你留意。”

他说完告辞离开，日色一旦暗淡下去，长风直钻人袖口。鼓声沉稳而不躁，一声声震入心底，辛时想着房子的事兀自出神，横穿朱雀街走到岔路口，和杨修元分别。

杨修元喊了他好几声，都见他没反应。路上已经不剩多少行人，仅有的几个也夹紧冬袍行色匆匆，杨修元一把抓住马绳将两匹马头拨到一块，很迅速地拿嘴唇往辛时脸上贴一下，然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地笑起来，挥手告别。

辛时想要说他，才擡头看见一个马屁股，扎成一束的尾巴扫在他的坐骑脸上，惹出一个鼻息。鼓声已近二百点，他也不能再耽搁回家的时间，“哎”地往杨修元后背瞪一眼，背道而驰。

第二天神都天色不晴，下午临近放值的时候，下起小雪。雪才一刻钟就停了，不一会化得没影，风却呜呜咽咽不止，辛时才出宫门，瞥见路对面一个带着毡帽缩头缩脑的人有些面善，下一刻见对面跑过来，道：“大王说今天太冷，请阿郎一起吃铜锅羊肉。”

严冬大风天窝在家里涮热锅实在很诱人，辛时笑着应下。这是他送给杨修元的男奴，现在有个很吉利的名字阿润，见辛时答应牵住马头，手指不一会冻得发红。

辛时脸色也被风刀子刮得红彤彤。阿润带他走到升业坊，却并没有从坊门口进去，而是沿着墙一路行走。墙上有一道门，方方正正地将黄夯土切开后打桩固定，不愧是一二品阶的王侯，家宅都可以直接在坊墙上开门，辛时虽已来过几次，还是忍不住感叹着走进去，擡眼见空旷的门房后杨修元站在正门口，翘首等待了很长时间。

马匹有下人照料，杨修元拉着辛时往王府内走，不坐南面无墙的正堂，穿过有人看守的内院，直至一处门窗紧闭的偏厅。打开门，地上铺着厚绸做的地衣，正中一副黄绫打底的宽幅游春屏风，屏风前置白羊毛毡毯，毯上还铺着一层宣州特産的织金红毯，上设矮方桌一张，左右坐具两幅。

辛时觉得这布置好生眼熟，猛然想起是岑王妃从前在家过冬时最喜用之物。他还道杨修元何时有这样好的品味，不过依旧是追寻母亲蹤迹。

父母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印记，经年累月也无法去除。

杨修元笑道：“锅我已经来回烧好几次，菜也备好很久，你再不来，都不新鲜了。快坐，这羊肉肥嫩适中，我觉得比去年在你家吃到的还好，你有没有别的想吃的，库房还有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