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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湘湘听了这意料之外的一问,微微愣住,眉头蹙起。
随后嘴角渐渐扬起弧度,眼里缓缓浮起爱慕,如同新出嫁的矜羞女儿家,而方才的犹豫,都只是惊诧所致。
“愿的。”她说。
掩去了笑里一丝苦意。
“方家锦衣玉食,方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你这丫头,何苦跟你爹犟!”
见谭五月仍旧毫无反应,媒婆又把方俊才的照片掏出来,在谭五月面前晃来晃去。黑白照片上是一个精瘦的青年人,头顶着格子纹的鸭舌帽,一张长脸上两只眯缝眼儿,长相倒没什么可诟病处。
举着照片的媒婆多了两分底气,斜乜道:“你要是实在不高兴,赶明儿让方家公子上门见一见你。但这亲事,说句难听的,不论你肯不肯,都已经定下来了。”
话是掷地有声地砸了下去,可一点回响都没有。谭五月毫无反应,那些惶恐和抵触都已经飘到了她心底,她却只是忍耐。
媒婆劝得口干舌燥,给自个儿倒了一杯水咕咚咽下,瞟一眼坐在床畔的谭五月。她像尊塑像似的一动也不动,咬着唇把脸埋得低低的,双目呆滞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你还小,不晓得为自个儿考虑。”媒婆恨铁不成钢,嗓门大得耳朵嗡嗡作响,“你数数镇上那些公子哥儿,哪一个比得上方家那个。姑娘家早早晚晚要嫁人,你不嫁他,还想嫁谁?”
谭五月一直都没吱声,却也不反驳,阿婆哀叹了一声:“姑娘,你就点点头吧!”
谭五月缓缓摇头,眼里回了点神,逐渐聚成温和而有力量的光。
“我做这行三十年,从没见过你这么犟的丫头!”媒婆认了输,跺脚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是死也不肯,自己去跟你爹说。”
谭五月一愣,咽了咽口水,抬起脸的时候,眼里闪动着一丝坚决:“我去。”
走出门的时候,眼前一下子亮亮堂堂的,凛冽的风却如刀刃一般刮着脸,谭五月缩了缩脖子,心里头怯懦和勇气打成了一团。
到了谭仲祺书房门前,谭五月稍稍踌躇,听到里头的交谈声。凑近了细细一听,那声音竟如此熟悉,熟悉到只是一听,身体里就有什么被召唤似的微微跃动。
风在耳边乱缠而过,谭五月觉得全身都冻住了,如同掉进了冰窖里,只有心在怦怦跳动。
“愿的。”
谭五月身子晃了晃,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像脑袋被重重砸了一记,发出一声闷响,晕眩的感觉从头翻涌到全身,甚至有一点想要吐出来。
——是在做梦吧?
柳湘湘松了一口气,打开书房的门,谭仲祺起身稍稍送了两步。
门口空落落的,只有两盆翠绿的万年青,纤长的枝叶随着风摇摇晃晃。
柳湘湘快步走向谭五月的屋子,那谭仲祺总算同意问一问五月的意思,或许这会儿带着五月和他谈谈,还有两分动摇的希望。
屋子里也寻不见人。
好在那是五月,不是别人。柳湘湘略一思忖,抿唇笑起来,她是五月,还能跑哪里去呀。
还没走到大堂,媒婆亮堂堂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我就说啊,这镇上,没有我谈不拢的亲事!”浑厚的笑声浪一样层层叠叠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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