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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生父不明,一出生就是贱籍。她妹妹苦苦哀求才留了下来,云华升了掌事女官,给坊间的妈妈使了银子让妹妹带着侄儿安顿在后院。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给妹妹脱籍,但云家犯下的是大罪,先皇时期定了论的案子,想从泥潭中脱身,谈何容易?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原来云女官的妹妹住在这样的地方。”香巧不咸不淡地声音响起。
云华冷眼看她,“不是应该去找娘娘吗?”
宁护卫抱剑下了车,香巧笑了起来,“皇上宽厚,给你妹妹换了个好去处。”卷了卷手里的帕子,把沾染上的橙子汁水慢慢擦干净,“本来我们可以见着你妹妹搬家,没成想紧赶慢赶,来迟一步,瞧这光景,人已经送走了。”
“皇上这是何意?”云华紧紧盯着香巧,手心掐出一道血痕,她却一点没感到痛楚。
“当心手上留疤。”香巧伸出手把她紧握的拳头板开,然后没用多少力气就握住她的手腕子让云华动弹不得。
香巧手上的劲大得吓人,但面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别怕,你既然臣服了皇上,自然会有你的好处,待明年开春娘娘诞下皇子,你妹妹也可从良做人了。”
云华垂头不语。谢锦言身边的几个丫头,香巧是最寡淡的一个,她好像哪里都挑不出错,却无特别出众的地方,与众人也走得不远不近。现在看来,映雪聪明外露,却是及不上她的。偏偏今天的香巧行径怪异,让人生疑。
“可别不信。”香巧松开手,她刚才箍着人动弹不得,却没在云华腕上留下任何痕迹,“你妹妹、侄儿就在民安坊落花胡同,你随时都可以去见他们。”
“陛下圣恩,我自当谨记。”云华这才放心。
暮霭沉沉,雪花纷飞。这样的天气一下雪,一丝光也见不着了,天直接黑透,要不是在年节上,那些做小买卖的生意人早关门归家了。云华有心立马去民安坊看个究竟,香巧直说该回了。
“却不知娘娘在何处?也好一起回宫。”云华还记着谢锦言让她陪同出宫,总不能提也不提。
“你回宫了,娘娘也就回宫了。”香巧话里话外别有深意。“云女官虽生得瘦弱些,但外人看来和娘娘着实有几分相似,日后娘娘出宫少不得捎带你,若是有什么灾啊祸啊,没准还让人糊涂,认不出你们谁是谁呢。”
下了马车的宁护卫没再上车,车夫扬鞭架车,香巧朝外头说道:“下了雪路上滑,行得慢些。今儿平平安安我心里头正庆幸呢,回去的路上可别出什么事。”
车夫长长“哎”了一声,马车的速度却没减缓。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云华靠在边上,指尖发凉,她蓦然意识到皇帝明知她身世复杂,还把她放到谢锦言身边的意图。就如今日,若她把提前得知的消息泄露出去,势必有人会采取行动,但今天遇袭的不会是谢锦言或皇帝,而是这架马车。
而且谢锦言有个万一,与他有些相似自己,怕要被推出去挡灾。她左右逢源的身份,皇帝从未看在眼底,从头到尾,他只给她留了一条路。
其实在大齐皇帝微服出宫并不少见,太祖皇帝说了,稳坐宫中固然好,但传消息的人起了歪心,皇帝就成睁眼瞎了,总得出来了解民生,识得五谷杂粮,别养得废物样,手中权柄反倒成了别人的利器。京城被金吾卫监管得跟铁桶一样,出不了多大的差错。
受宠的嫔妃也能陪着皇帝一块出宫游玩。京中的流民乞丐是最少的,被发现了还会收容到安民堂中安置,总有瓦片遮盖,薄粥度日,运气好还会被那些寻不着徒弟的手艺人挑去当学徒,混口正经饭吃。太祖皇帝的想法是好,但现时已不同往日,谢太后把持多年,远处又有图谋篡位的大皇子。不管什么时候都有墙头草望风而行,利欲熏心的情况下,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可这位新主,怕是不愿意永远受制于人,做事只能缩手缩脚。云华细细思量,香巧唤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
“陛下嘱咐你,给岭南那边传个信。”语气轻柔却透出一股冷意,“就说……陛下不想留着他的命了。”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云华心头一跳,低低“嗯”了一声,心里暗暗自嘲:枉自诩聪明,当真可笑。
回宫之后,宫娥禀报,丽正殿的王婕妤派人过来传话,请云女官过去一叙。云华疲惫的挥了挥手,“去给王婕妤赔罪,我这阵忙,抽不出时间过去,万事等过了年再提。”
第二日天气晴好,难得太阳露了脸,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微暖意。年尾命妇们要进宫拜见,谢太后一看天气,也不拘挑什么日子了,当即就召命妇们进宫,她兴致好,还额外请了几位朝中大臣们的千金,热热闹闹在御花园摆了台子,让梨园的戏子开台唱戏,她们在亭子里围炉而坐。
“太后她老人家说了,昭容身子重,若是不舒服,这样的场合不去也可。”碧瑶到了玉华宫,客客气气地说。
谢锦言还是让人给她备衣服,“太医说了,我这月份正得多走动走动,到时才好生养。”她已经不是初入宫单纯无知的小丫头了,谢太后有意不让她接触朝中命妇,知道的还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性子倨傲。
红梅傲雪,飘在花瓣上的浮雪宫人特意留着,就是为了给贵人赏景。热热闹闹的戏台子一搭,众人落了座,热闹得像是春天到了似得。
谢锦言到的时候,已有不少人都在座了,惠敏就坐在谢太后身边,被谢太后拉着手姿态亲热,不知是谁说了句笑话,惹得众人发笑,气氛很松快。谢锦言意外地发现谢锦玉这位大堂姐也在,她丈夫的官位不显,按理不该来这样的场合,转念一想她到底是太后的亲侄女,便释然了。
面对身份皆比她的贵重的夫人们,谢锦玉不卑不亢,一点没拘谨的样子,见了谢锦言还主动招呼,起身行了礼便笑道:“昭容比上次见着又精神了,还是宫里的水土养人。”
“我瞧姐姐气色也好。”谢锦言淡笑的回了一句,扶着肚子坐下。“刚刚你们都在笑什么?”
谢锦玉坐到位置离太后很近,刚巧就在谢锦言边上,应该是谢太后特意叫到跟前的。“太后想把公主配给镇国公的小儿子,刚一提,镇国公夫人就谢恩说求之不得呢。双方皆大欢喜定了喜事,大家不也跟着高兴?”
竟定了这家?绕是谢锦言对世事所知甚少,也是知道镇国公府的。京中勋贵甚多,走在一条街上没准就好几个皇亲国戚。但不少只有名而无实权,比如谢家,先前衰微至此,只比普通平民百姓好些,吃得还是祖上积累下的老底,因出了一个谢太后,才又起复。
这算是沾了裙带关系,镇国公府却不一样,他们的爵位同样是世袭罔替,可家学渊源,在立国之前就是一方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从未败落过。
谢太后对惠敏不上心的样子,还细心给她挑了这户人家,实在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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