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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陈玺说，“出了门，左转一直走，等我踹你一脚，右转，进巷子。”

“听懂回话！”

徐燚愣愣一句，“嗯”

－

车轮子咯吱咯吱响，门咯吱咯吱开，徐燚的牙也咯吱咯吱的抖，明明是狗热得哈舌头的季节，他却觉得像走进大雪寒冬，因为周围是齐刷刷的鱼眼，全部盯着他看。

有那么一阵，徐燚真希望自己瞎了，但很快他又希望自己聋了。

有人说徐燚的弟弟脚踝看起来很苍老，颜色也不太对劲，冷白色的，比雪还白，有人说徐燚的臀部很瘪像个煎蛋，前面也像煎蛋，还有人说这条破烂街住不得人，死老鼠味臭气熏天，还像死过人。

一母亲心软，想给徐燚些钱，说躺板车的弟弟感觉快死了，可女人旁边的男人阻拦道，“人家死关你屁事，那就是骗子！”

这女人身边有喝汽水的男孩，貌似是她儿子，读小学的模样，他把汽水瓶盖戳了很多小孔，一挤一压，成了花洒，对准徐燚的下就是滋。

周围人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徐燚默念，“就当唢吶，就当送葬。”

给白梅松葬，在场所有人都是吃豆腐饭的客人。

可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徐燚也依旧双腿发软，他无法恢复平静，就只能转移注意力，逐渐的，他竟然在幻想陈玺是什么感觉，跟死掉的白梅紧紧相贴就会比裸体游街舒服些吗？

肯定不舒服，黏哒哒的。

一想到这里，徐燚抬头挺胸，仿佛有了陪伴，有了动力，有了加速的步伐，他加速前进朝陈玺说的小巷子去，但偏偏这时候有人发现他的眼睛是聚光的。

那个滋徐燚汽水的孩子，他大喊，“妈妈，你凭什么拿家里的钱给骗子！那人可是装瞎！我跟他有对视！”

这死孩子！陈玺暗暗咬紧后槽牙，他真想来个仰卧起坐，然后抓住小孩给扔沟里去，但他此刻只能拳头捶铁。

铁板虽然响了，大家的视线却都聚集在徐燚身上，大家都想当正义使者，想把弱弱的骗子绳之以法。

有捐早饭钱的学生在抗议，有看热闹的混子学生围上徐燚，而学霸们带着耳机不闻窗外事。

六县高中的人把这条本只能过两部电动车的路挤成肥肠单道，大家都是祖国的花朵，现在成了白梅的花圈。

乌泱泱的人脸越来越圆，他们微笑，花圈铺张，白梅灵魂有花送别，漂漂亮亮上天庭。

“骗子还我钱!”

咻一声！黄豆浆飞跃而来砸上徐燚的脸，把他本就狼狈的模样更添上黏哒哒，还糊了他眼睛，让他重新暂时失明，让他闭眼都是昏黄，像一片黄色纸钱。

永远不温柔

鸡蛋，玻璃水瓶，书包，书本…把徐燚的脸砸变形，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不能和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睡在一如果被发现了，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时，有一盘汤粉没砸准徐燚，砸到了陈玺胸口上，汤汁巨烫，仿佛天上太阳掉下来，徐燚余光看见，想帮陈玺清理却没有办法，陈玺呢，则一动不动，比尸体还像尸体，可他又后知后觉自己是活人，只不过扮演重症病人而已，陈玺灵机一动，他迅速拿出刀，对准尸体脖子就是一顿盲捅，白梅的皮肤是橡皮掉屑，很少的血，他又对着白梅的胸口来了一刀，还是没有血，他觉以为是小刀太短，刺不到深处。

实在想不到去哪里弄血，陈玺被尸臭味熏得头晕发懵，辣出的鼻血再浓浓流了一回。

用自己的血总比用别人的血味道好。

手指一摸，往牙齿上涂，就像从腹部里吐出来的血，陈玺把遮脸的衣服摊开，仰天长咳，所有路人都给来目光。

徐燚配合得非常好，都不用陈玺明说，他就知道他扮演的病人在病痛的哪一个阶段，“大家行行好！我弟弟的肺结核已经重复感染七到八次了，求大家行行好救救我们，我也不是故意装瞎的，我是实在想救弟弟没办法啊!”

说完徐燚就跪下来，去抱着陈玺的头哭，他手掌朝上，把陈玺嘴巴跟鼻子一块捂住，“我会让弟弟咳小声的，我害怕他传染给大家！”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希望路人害怕被传染到病而纷纷逃走，然后整条大街随他们两人走到天南海北。

果然，有路人大喊，“肺结核会传染的！”

在人群散开后，徐燚推车疯跑，他冲进巷子里的瞬间，陈玺迫不及待解开水管，顺势滚地，跳车一样，还在地上打滚几圈再站起来。

胆子大的学生阴魂不散，他们跟来巷子，陈玺放倒的高绿垃圾桶，成千上万的苍蝇变成屏障放了他们自由。

陈玺走路快，掩护徐燚后又超越徐燚，他猛一下把鸠子揽来怀中，“你刚想捂死我？”

“没…没有。”

徐燚不敢看陈玺，陈玺也不逼他，但会推开徐燚，由自己推车。“慢得死。”

这是一条县跟村的交界小道，有田埂，有池塘，有，牛有大树茂盛，世界是一片昏黄，两人从跑变溜达，身体累成空壳，喘息间，陈玺怕路上遇人，他要去阴沟洗把脸，因为脸上都是泥和苍蝇尸体。

一块蹲沟时，徐燚盯紧陈玺看，陈玺洗脸干脆利落，一张红脸变白脸用了不到十秒，但力道太大，白脸又变红，太阳光照下，他毛细血管清晰可见，居然还是活动的，弹跳的，好健康的，徐燚忍不住再靠近他一点，再看的仔细一些。

“你有病吧。”陈玺说：“滚远点。”

他永远不温柔，永远不体贴，陈玺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