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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春的校园（第1页）

春天，世间万物已经从冰封的严寒中苏醒，浑浊的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两岸一望无际的肥沃泥土里，浸润着丰富的河水和融化的雪水，又经过几场绵绵春雨的浇灌，显得湿漉漉的，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田里的麦苗绿得乌，已经长得快到人的膝盖那么高了，路边嫩绿的杨柳枝在风中摇摆，远远望去，如同一片烟雾。

一对对燕子叽叽喳喳地叫着，在碧蓝的天空飞过，落在细细的电线上，做着各种各样的动作，相互追逐，仿佛是恩爱的情侣。

黄河岸边这个经历千年风云变幻的古城，在灿烂的春光中仿佛刚睡醒似的，象一个迟暮的老人，乐呵呵地仰望着空中随风飘动的风筝，看着来回奔跑欢呼的孩子们，回味起昔日的辉煌，满脸的皱纹露出一丝枯涩的微笑。

在长满荒草的城墙外，是杨柳依依的郊区，穿过狭窄破旧的街道，走过破败不堪的西门城墙，顺着尘土飞扬的马路，往西再走上两站路，就远离了令人窒息的城市，穿越了苟延残喘的历史空间，来到一望无际的田野，仿佛从充满了腐尸味的坟墓中走出来一样，又回到了人间，眼前一下变得开阔起来了。

这里是一个开区，从这里向北望，可以看见一座小山在天边隐约浮现，近处碧绿的麦田上有用围墙围起来的空地，在远处能看到几个高高的吊塔臂膀，在一条新修的马路边，有一个校舍崭新的学校，如果从天空俯瞰这个学校的布局，你会惊叹这座花园式校园的美丽，尤其是在春天这个时候，盛开的百花用五颜六色装点着校园的每个角落。

校园里空荡荡的，一个少年从安静的宿舍楼下来，穿过楼下花丛里的羊肠小径，走到同样安静的教学楼上。窗外阳光灿烂，长长的走廊却幽暗冷清，他的脑子里突然凌乱地冒出一些恐怖片中的镜头来，脊背一阵阵冷，注意到耳边有“咄咄”的脚步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

他赶快停下脚步，前后左右的观察，可是没有人影出现，那声音也停下来了，只有窗口的树影在风中摇曳着，出“沙沙”的响声。赵海再走几步，声音又响起来，这时才现，那不过是自己的脚步声，不禁暗自摇头微笑。

远处是一片灿烂的阳光，照在贴着瓷片的墙壁上，闪着熠熠的光。校园门口的空地上有一个高高的旗杆，上面的五星红旗在风中猎猎地招展着。

教室里只有几个人在安静的看书，风吹着窗帘，出“扑拉拉”的响声，偶尔可以听到翻动纸张的声音，如果屏住呼吸，依稀还能听到有些同学口中念念有词，可是却听不出来念的是什么。

隔壁是卫生间，时而有冲水的声音传来，像一把刀，猛烈地撕破了教室的宁静，但是瞬间又消失了。

讲台和黑板上都是空空的，赵海的眼前浮现出来谢老师的身影，他正在面色凝重的朗诵一诗歌：“抱着白虎走过海洋……”，谢老师是教大学语文的，同学们都很喜欢上他的课，觉得他人很好，讲课也很精彩，不过就是说话和动作有些娘娘腔，有时候会让有些学生忍不住想笑。

教室里给人一种很憋闷感觉，仿佛窗户没有打开一样，空气也显得沉重冰凉。风还在猎猎的吹着，淡蓝色的窗帘在光线的照射下变成了灰白色，让人感觉到它在剧烈而痛苦的抖动着，仿佛想逃开窗子的控制，可是任它如何挣扎，它还是牢牢的钉在上面。

赵海的座位临着窗户，他透过玻璃向外望去，现校园大门口的空阔地面上有一片灿烂的阳光，顿时感觉眼前亮堂了很多，那个地方也变得有了强大的吸引力，让人心里有了一些温暖，赵海悄悄的站起来，穿过阴冷而幽暗的走廊，向着阳光奔跑而去。

当赵海把沉重的脚步声甩到身后飞奔到楼下时，才现那阳光灿烂的地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温暖。这里只是一个没有遮拦的空地，风从远处的田野上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呼啸而来，吹透了他薄薄的衣服，竟然有些凉意。

赵海怀着一些失落的感觉在门口停下脚步，看着门卫在风中肃立，面上带着坚毅的神情，他的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困惑。

他回转身来，看到教学楼这个庞然大物就矗立在眼前，它那巨大的阴影投射到地面上，仿佛阴森森的怪兽。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站在阳光照得着的地方，身边虽然还有凉风吹着，可是心里却有了一些安慰。

在这样的一个早晨，赵海起来的似乎太早了。每天清晨，他在宿舍楼上迎接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总是感到心潮澎湃、激动万分，总是渴望每天会有一些奇迹出现。

在这个巨大的校园里，那些晚上喧闹嬉笑的青春躯体，现在都还裹在棉被里紧闭眼睛、口角流涎、鼾声四起。也许老六还在鼾声如雷，老八把脚从上铺耷拉下来一条腿来吧。

眼前的一棵松树在强劲的西北风中还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花圃里的各种小花也在吐露芬芳，晶莹的露珠像洒落在花瓣中的钻石，放射着耀眼的光芒，勤劳的蜜蜂和五彩斑斓的蝴蝶也在花丛中上下翻飞、翩翩起舞。

当赵海正陷入沉思的时候，教学楼的拐角处冒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她从教学楼前面的阳光里走了过来，迟疑的脚步踏着平整的石板路，慢慢在绿树间、花丛里移动着。

她缓缓的环顾着四周，像是被碧蓝的天和洁白的云所吸引，又像要仔细的观察和分辨着这周围的花草树木，她的脸上带着一些困惑和沉思，好像一个来到仙境的灰姑娘，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了，惊呆了。

赵海不敢惊动她，或者说是怕她注意自己，他往门卫室边上靠了靠，装着要找信的样子。当他再次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已经走近一些了。

她的身体笼罩在一片阳光中，阳光照在她乌黑的头上，使她的头变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她的衣服是那种浅绿色的，在花木背影的衬托下，显得素净淡雅；她戴着一副眼镜，给她沉思的面孔又增加了一些深沉的感觉，这深沉中又透出一股纯洁天真和说不出来的神秘。

她慢慢地朝大门走来，手里提着一个旅行包，看样子是要出远门，也许是要回家吧。当她越走越近的时候，赵海感到阳光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他不得不低下头，或者把目光转向门外的田野，望着那一片碧绿。

她像一只怯生生的小兔子一样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赵海长长的吸了口气，又深深的呼了一口，在那微尘飞舞的空气中，他仿佛闻到了随风飘来花圃里花朵的清香。

她走到大门外边，站在一片阳光里等车。一辆车缓缓开过来，停在她的面前，她弯下腰和司机讲了几句话，就把行李放到了车上，坐了上去，车开动了，慢慢驶向远方。

赵海的心怦怦的跳着，简直有些嫉妒那个司机，甚至觉得当一名出租车司机，也是一个不错的职业。

然后他用手摸着自己腮帮上的一颗粉刺，目送那辆车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