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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近,生意渐渐冷清下来。甄永信闲在家里,上午随手翻了两页书,觉得聊无意味儿,便放下书,要到街上走走。
城里人正忙着办置年货,来来往往的把各类年货买回家。
城里的集市,在夫子庙前的南街上,逢年过节,这里上像唱戏一样,你拥我挤的,热热闹闹。
走近贾南镇的卦摊时,现卦摊前冷冷清清。贾南镇见甄永信过来了,起身让坐,亲热地说道,“哥,今儿个没出去?我正想找你呢,有个事儿要向你请教。”
“靠近年根儿,就这样了,外面差不多也没什么活儿了,”甄永信移步向前,也不客气,侧身在椅子上坐下,和贾南镇闲聊了几句,开口问道,“你要问什么?说来听听。”
“哥,大前天,我给一家办喜事的择日子,择好了后,交给他,不想第二天,那家人又回来了,说我择得的日子不好,让我重选。我给他们选的日子,明明是好日子,我跟他解释,可他偏偏不听,非叫我重选,没办法,我只好重选,谁曾想,我重选了,他拿回去后,没过多一会儿,却又拿了回来,非逼我再选一个,还磨磨叽叽地说我不通路子,整个啷儿一个砸行儿的,把我气得够呛,却也没有办法拿住他,今儿个就想问问哥,要是碰上这类搅行的,该怎么应付才好?”
甄永信听过,撇嘴笑了笑,说道,“你就是不通路子嘛。”
“可那日子,确实是皇道吉日呀。”贾南镇还不服气,犟嘴道。
“是皇道吉日不假,可你却冲着了人家新娘的忌日。你把大喜日子选在了新娘的经期,人家当然不干了。”甄永信开导说。
“那咋整呢?”
“咋整?换一个不就结了?”甄永信笑着说道。
“可换了一个,还不中呢?”
“怎么会不中?你把时间差开一周,有什么不中?”甄永信喘了一口气,耐心说道,“哥教你,往后但凡选这类日子,你干脆一次给人家选两个日子,两个日子相隔半个月,这样,就可避免人家往返周折了。“
贾南镇翻了下眼珠子,说道,“这个,我还真不懂。”
见贾南镇信服了,甄永信就笑着打趣道,“你哪里会懂?俗话说,不成家,不知人事儿。赶紧张罗着成个家吧。”
贾南镇听了这话,反倒认真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咳,小弟先前也曾有过这个想法,打算攒足了五百两银子,回老家像模像样成个家,可几次遭劫后,就不再这么想了,心想简简单单成个家也中,可自从看见哥哥在家里受的磨难,我又有些担心了。”
甄永信听贾南镇说出这话,脸上有点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你哪能这么想呢?听兔子叫,就不种豆啦?听张三儿叫,就不养孩子啦?关键要自己把握好。”
顿了顿,又说,“哥那时条件不好,实属贫不择妻,可兄弟现在不一样啊,闯荡江湖这些年,没吃过死猪肉,也还看过活猪跑呢,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人生大事儿,也不能将就行事,贤慧可以不计,但人要厚道这一点却极要紧,不能忽略。往后哥替你留点心,你自己在摊儿上也别闲着,有合适的,也物色物色。”
“那倒是,不过最终还得哥替小弟定夺。”
二人闲扯了一会,见摊上还没上人,甄永信就问道,“今天怎么啦?城里的人这么多,怎么还不上人呢?”
“哥哥有所不知,”贾南镇见甄永信问起生意上的事,略显不平,说道,“这些天,不知哪里来的一个神汉,在市场那边上神儿说事儿呢,哄得不少人过去凑热闹,把咱这里的生意都引了过去。喏,就在那儿。”
顺着贾南镇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有一堆人聚拢在那儿。甄永信说了句,“我看看去。”就起身离了卦摊,往人堆那儿走去。
到了一群人围挤的地方,甄永信侧身挤过人群,靠前看时,看见一个神汉,这会儿正席地而坐,在向围观的人施展法术。此人看上去有四十多岁,面色灰黄,一头浓密的长,胡乱地披散在肩上,身着青色道袍,前后各画一幅八卦图。
此时已经上了神儿,浑身抖动得不能自持,两眼直,口吐白沫,嘴里振振有词儿。围观看热闹的人,只要往他怀里投一枚大政时期的圆孔银币,神汉身上已经附体的神灵,就能很容易地和你对话,甚至能从你的祖上,一直预测到你的未来。
神汉上神儿后的声调,时高时低,语言时清时混,叫人紧张而兴奋。当神汉怀里已经投进四五枚硬币时,他的法力就会达到极限,这时会蓦然一耸身,左右抖动几下,神灵就会脱身而去,神汉便会现了原形。
现了原形的神汉,总会羞涩地微笑一下,冲着一堆人说道,“见笑见笑,贫道献丑了。”说完,把怀里的银币收好,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尘土,一边面带微笑地向围观人点头,一边侧着身示意大家让出路来,他要离去。
这时,如果有人还求他再说几句,神汉就说刚才在他身上附体的神灵已去,如果大家还想和神灵对话,等他下午再来试试,看看能否招致神灵?
神汉边说边挤出人群,径直飘然而去。
甄永信只看过这神汉一眼,就识破了他的把戏,心想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街头骗棍,在金宁府,竟然能抢走他从师傅徐半仙那里继承的、如今他又传给贾南镇的生意,真是岂有此理?心里就有了把这神汉赶出金宁城的打算。
眼见那神汉就要走远,甄永信赶紧挤出人堆,紧随在神汉身后,直到中街,拐过一条街道,才小跑几步,追了上去,热情地招呼神汉道,“仙兄请留步。”
神汉听身后有人喊他,吃了一惊,嘎然止步,转过身来,看了看身后喊他的人,却怎么也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可来人的脸上,却明显挂着老友重逢似的微笑。
“先生是……”神汉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
“小弟是本地人,姓甄,只是仰慕仙兄的道行,才特地赶来一叙。”甄永信看出神汉的疑惑,自我介绍道,说完,一边和神汉并排同行,一边问道,“仙兄可是盖州人?“
神汉听过,心里一怔,开始有了警惕,小心地问道,“仁兄如何得知?”
“听仙兄的口音是。”甄永信脱口说道。
“这么说,仁兄去过盖州?”神汉小心地问了一句
“去过几次,过路而已。”
“哦,不知仁兄在此地是何公干?”神汉见甄永信这样说,心里才安稳下来,问甄永信道。
“和仁兄相仿,也好神道。”甄永信淡然一笑,自嘲道。
“噢?”神汉听罢,脸上立马又显出几分戒心,小心地问道,“那我来宝地已有多日,却没听说过仁兄的道场,不知仁兄在何方逍遥?”
甄永信见这神汉戒心太大,笑了笑,说道,“和仙兄相比,小弟实乃小巫,岂敢登大坛作法?更何况仙兄是江湖上人,岂不闻江湖中有言,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素常小弟只是游走于乡里,混口饭吃而已。”
“哦,”见甄永信这样说了,神汉便放下戒心,脸色也放松下来,干笑一声,说道,“仁兄高见,英雄所见略同,哪日得闲,也望仁兄到鄙乡作法,兄弟我也可得以偷师学艺,岂不也是幸事?”
“岂敢,岂敢,小弟只在本地乡里游走,已知足矣,岂敢游走他乡?”甄永信谦逊道。
“仁兄过谦了,江湖同人,云游四方,相互切磋,教学相长,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何必这样矜矜假假?太不爽快。”神汉见甄永信言语谦卑,便以为今天只是遇见了一个空子,便作起势来,放开胆子,说话也放肆起来。
“仙兄真是爽快之人,小弟正有此意,只是不敢冒昧。仙兄既然如此快人快语,那小弟就不客气了。”说着,甄永信向旁边的一家酒馆伸出一只手,邀请神汉道,“来,今天小弟做东,聊表地主之谊,如何?”
听眼前这人言语斯文,说话在理,神汉也放下戒心,便不忸怩,大咧咧地跟甄永信进了菜馆。
甄永信叫了几个菜,烫了一壶酒,二人端起杯来,一推一还,拉开话头,就天南海北不着边际地神侃起来。多半是神汉一人在侃,甄永信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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