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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永信听了,便吩咐大宝开始秤银。
大宝比比划划地把秤具调好,正要从银箱里往外取银锭,忽听窗外楼下有人大声叫道,“玉成兄!玉成兄!在家干什么哪?今天是太原府知府坐东,你又打算逃席,是不?”
听闻叫喊声,甄永信急转身来到窗前,向楼下望了一眼,马上旋了回来,脸色稍显紧张,赶忙吩咐大宝,让他把装银子的箱子重新锁好,回头对两个参行伙计说道,“此人是我官场上的一个结交,最是无赖,先前多次向我告贷,却又屡屡不还,前日又要告贷,我以手头无银为由,回绝了他,今番要是让他上楼撞见这些银子,势必伤了和气。我看这样吧,先委屈二位一下,在这库房里稍待片刻,我下去把他应付走,马上就回来称银。”
参行的两个伙计,这会儿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甄永信见大宝已把装银的箱子锁好,就和大宝一块儿出了库房,又嘱咐大宝把库房门锁上,而后下楼去应付刚刚闯进院中吵闹的那人。
甄永信到了楼下,正在院中吵闹的来客,说话声音越高起,不住地责怪他,生拉硬拽,把甄永信弄出大院。
甄永信前脚刚出大门,正在院中干杂活儿的两个小斯,这会儿却搬起口舌,声音越吵越大,脏话不绝,一会儿工夫,索性扭打起来。
被锁在楼上的两个参行伙计,听着两个孩子在院中打架,觉着有趣,二人就聚拢在窗边,拿手指捅破窗纸,往外看起热闹。
到了街上,甄永信给刚才进院吵闹那人一两银子,嘱咐他到东来顺叫一桌好菜,说等他忙完了家里的事儿,随后就过去。说罢,见那人接过银子走远,甄永信才转身从墙外东边的胡同折到后门。这时,大宝和顺子已把预先雇来的马车装好,甄永信跳上车,给了顺子一锭四十两的银子,叫他赶快坐黄包车到码头上,订一只去天津的快船。自己却坐着马车,带上大宝和妹妹,直奔东直门,往城外去了。
天已过晌,看看伙计们还没带银子回来,参行掌柜的就沉不住气了,又派了一个伙计前去打探。
伙计到了五品官员府第,看门老头儿说,上半晌,有客人来请主人去吃饭,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当前来打探的人问道,他们参行柜上两个送货的伙计现在在哪?
看门老头就说,还在楼上库房里等着呢。
前来打探的伙计得信儿,回去禀报了这事,掌柜的听了,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估摸着,两个伙计准是在那儿等着主人回来秤银子呢。
直到天快抹黑,还不见伙计们抬银子回来,参行掌柜的就坐不住了,打着灯笼,亲自带领几个伙计找上门来。
看门老头儿说,主人还没回来。
掌柜的就说要到里面去等。看门老头觉得也有道理,就把几个人放了进去。
走进院子,阒寂无声,来到正堂,暗乎乎的没个人影,掌柜的心里就有些毛,让人把灯点上,仔细看了看主人卧室的围帐,都是印花高丽纸充数的。
参行掌柜的两腿就开始抖,扯着嗓子呼唤自家的两个伙计,就听见楼上库房里有了回声。顺声找上去,见库房门是锁着的,参行掌柜厉声问道,“你俩在里面干啥?”
两个伙计说,正等着主人回来秤银子呢,嘴里还不停地抱怨说,这会儿都快饿晕了。
掌柜的叫人找家什把锁撬开,进了库房就问,“咱的人参呢?”
伙计们指着一口上了锁的箱子,说道,“都锁在这里面呢。”
掌柜的又叫人把箱子上的锁撬开,掀开箱盖,见里面空空如也,黑洞洞的,从箱口向下望去,隐约能看见楼下,仔细看时,原来箱子底设有机关,从楼下打开机关,就能取走箱子里的东西。
另一个伙计指着紧挨着装参的箱子旁边的那口箱子说道,“不要紧,他们的银子,装在这口箱子里呢。”
掌柜听过,怒瞪了伙计一眼,当即说道,“不用打开了!”伸手从兜里掏出手帕,开始擦拭额角上的汗珠。
一群人愣在那里,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早晨送货的伙计才恍然大悟,说道,“我知道了,那混蛋下楼出去后,有两个小斯在院子里打架,就是要把我俩从箱子边引开,这样,他们动手时,我俩就听不见箱子里的动静了。”
另一个伙计,也几乎同时明白过来,跟着说道,“对啦,他们准是一伙的,走!那俩小斯还在,先前我还看见他俩在院子里转悠。”
说着,一帮人下楼,在耳房里找到了两个小斯。
俩小斯一见来人,就抱怨说快饿死了,怎么还不开饭?
行参的一个伙计不分好歹,上前扯着一个小斯的耳朵,向上提起,痛得小斯嗷嗷直叫。
“快说,你家主人哪去啦?”那伙计厉声喝道。
小斯呲牙咧嘴地反问道,“你和他在一起都不知道,我俩留在院里,哪里知道?”
“还敢犟嘴!”行参的伙计说着,又加力把小厮的耳朵拧了一圈儿,“那你俩早上为啥在院子里打架?”
“老爷领客人上楼后,夫人找我去,当着的面儿数落他,”小斯呲牙咧嘴地指了指另一个小斯,说道,“说他好吃懒做,没眼色,让我等老爷出门后,好好教训教训他,我就去教训他了。”
“算了吧!他们也是让骗子骗来当驴子的。”掌柜的说了一声,领着一帮人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参行掌柜到衙门里报了案。
接案的巡捕听过,叹了口气,说道,“京城这些年,也没少出过这种事,你一个老买卖人,参行开了这么多年,也该识破这种伎俩。”
“大人有后所不知,”掌柜的大着胆子争辩道,“这骗子可不是一般的骗子,他和官场的人还热乎着呢,天天和官员们往来不断,都是京城里的头面人物,我也正是看在这一点上,才放了小心,结果就吃局了。”
“哦?”巡捕也觉得蹊跷,问道,“说说看,他平日里,都和哪些官员来往过?”
掌柜的翻了下眼珠子,还真叫不出那些官员的名号,只有一个礼部杜侍郎,曾在他家参行里买过参,他还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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