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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4撤退（第1页）

大桥那边，战斗仍然打得难分难解；河坝这头，鬼子第一次进攻遭打回去，马上又组织起第二次。这回鬼子学乖了，炮火一直不断不停，把二营和搜索连弟兄们压在战壕里面，汽艇、木船、竹筏子趁着这个机会，拼命的向这边开过来。鲁廷甲和岳孝宗两个都是战场上的老油条，看到这个情况，干脆传令下去，命令弟兄们停止还击，躲在壕沟里上好刺刀，等鬼子上岸。鬼子默到（以为）这回捡了x活（不费力得来的。叫x活），一靠岸，不等停稳了，就跳下船，嗷嗷叫着向二营和搜索连阵地冲过来。

一直到了离阵地还有二十来公尺的地方，鬼子的炮火也停下来，怕打到自己人。鲁廷甲跟岳孝宗看到火候到了，才下令开打；阵地上，轻重武器一齐开火，鬼子顿时倒下一片，后面的鬼子不管不顾，疯了一样扑过来，跑得快的已经到了战壕跟前。弟兄们不等命令，端起刺刀，拔出大砍刀迎上去，跟鬼子展开肉搏战。

五班弟兄冲到最前面乌鸦跟以往不一样，没有一只手提手枪，一只手拿短刀，而是不晓得从哪里找了把大砍刀，冲进鬼子群里，双手握刀，一阵乱砍，每一刀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样，砍几刀，骂一声日你老娘！大胖这回反而没有乱喊，瞪着两个眼睛，闷声闷气（不声不响）的跟到乌鸦旁边，大砍刀舞得呼呼生风，后头是山猫、板凳几个和其他班的弟兄。

莽哥仗着千代霸道，冲到乌鸦他们前头，身上的衣裳早就脱了，杀得正起劲，突然，乌鸦在后面高声喊道“莽哥，过去照顾无二爷！”

莽哥愣了一下无二爷不是在医院里头吗，还要他去照顾？一刀削掉一个鬼子半边肩膀，偷空转过脑壳到处看了一圈，看到无二爷端起刺刀，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跟鬼子拼得不亦乐乎——他脚杆上的伤还没有好透，在医院里听到这边枪炮声响得闹热，趁医生护士接新伤员的空档，偷跑出来，捡了把刺刀上来了。

乌鸦眼观八路，看到无二爷，怕他有闪失，顾不到想别的，连忙招呼莽哥过去保护；他晓得莽哥的刀霸道，脚底下也比大胖几个灵活。毕竟喊莽哥照顾无二爷，远比劝无二爷回医院去要容易得多。

莽哥连忙冲过去，正好两个鬼子哇哇乱喊着，并排从无二爷侧边冲过来。莽哥不慌不忙，伸手把无二爷拉过来，双手握刀，左右一挥，嗤嗤两声削断鬼子的刺刀，脚下一滑，转到一个鬼子侧边，一记反手刀，那个鬼子的脑壳像西瓜一样滚下来；另一个鬼子看到，吓得转身就跑，莽哥几步撵上去，背后一刀，把那个鬼子劈成两半。回头看到无二爷跟一个鬼子正打得闹热，那个鬼子拼刺刀技术好，动作麻利，无二爷几次两败俱伤的打法都让他躲开，反而左一刀右一刀，逼到无二爷连连后退。莽哥赶忙回来，挡到无二爷跟前，那个鬼子本来看到无二爷一瘸一拐的，想捡个相因（便宜），哪晓得莽哥冒出来坏了他的事，心头火冒，嗤嗤两刀向莽哥捅过来，却看到一道寒光闪了两下，脸上一凉，就一命呜呼了。

鬼子上岸的人数本来就不如二营和搜索连多，拼刺刀的技术又差了一截，哪里抵得住二营和搜索连的弟兄们，遭撵到江边上，堵得江面上的汽艇、木船、竹筏子也靠不了岸，还不敢乱开枪，怕伤了自己人。这个时候，有人开始往船上扔手榴弹，接着马上有人跟到，一时间，手榴弹像油蚱蜢（蝗虫）一样向江面上飞过去。鬼子汽艇、木船、竹筏子看到架势不好，掉转脑壳跑了。可怜那些遭撵到江边上的鬼子，进退不得，除了少数会凫水的跳江跑脱，其余的全部遭歼灭。对岸的鬼子看到，只有干瞪眼，请求炮兵向这边河坝上猛轰。鲁廷甲和岳孝宗连忙命令弟兄们退回到工事。

到了十点来钟，鬼子还不死心，在炮火掩护下，又起几次进攻，结果一样，这才晓得锅儿是铁打的，偃旗息鼓，就连大桥上的战斗也渐渐停下来，第113团也跟到停火。伊洛瓦底江两岸恢复了平静，江水滔滔，一如既往的向西南流去。

一个晚上没得事。早晨三点多钟，齐学启接到孙立人电话，要他马上赶到霍马林去，刘放吾不放心，命令搜索连二排四班骑马护送，半路上碰到十几个新22师的伤兵，齐学启就带着他们一起上了路。哪晓得快到霍马林的时候，碰到鬼子一个骑兵中队，四班长老猴子带到八个弟兄，拼死抵抗，喊齐学启先走；但齐学启舍不得那十几个伤兵，结果都没有跑脱四班弟兄全部阵亡，十几个伤兵也遭鬼子补了枪，齐学启受重伤昏过去，鬼子看到他的领章，晓得是个将军，倒没有给他补枪，把他抬回去，找了最好的医生，给他医好伤，押到仰光去了。

孙立人等了两天，没有等到齐学启，就电报问刘放吾，听说齐学启早就出了，晓得糟了，派第114团搜索连找了好长时间，硬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还是新22师一个伤兵，大难不死，历尽艰辛找到新38师，孙立人才晓得齐学启遭鬼子抓走了。齐学启遭关到仰光的集中营后，面对鬼子和南京汪精卫政府的威逼利诱，始终不肯屈服，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遭叛徒杀害。这是后话。

齐学启一路上的遭遇，在卡萨的刘放吾一点也不晓得，他现在全部精力都在伊洛瓦底江对岸的鬼子身上。

这天上午，天气同样的潮湿、闷热，对岸的鬼子仍然没得一点动静，刘放吾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命令岳孝宗派出十几个弟兄，顺到江边向东、向南侦察。到了下午擦黑的时候，侦察兵回来报告，说伊洛瓦底江上游和下游都有鬼子过了江，正向卡萨包抄过来。刘放吾听到，骂了一声“他妈的！”

接着，拿起铅笔趴到桌子上，在地图上画了一阵，站起来单手托到下巴想了一哈儿，对作战参谋说道“传我命令，各营留一个排在阵地上警戒，其余部队全部撤出阵地，准备向版勐撤退。警戒部队随后跟进”

各部队接到命令，趁着天黑，阴悄悄的撤出阵地，顺到公路向西转移。第二天早上，部队全部撤出卡萨，正要往西，却听到侦察兵回来报告，说前头现鬼子骑兵部队，大约四百多人，离这里还有五、六公里。刘放吾没得办法，只好命令部队向北，朝山高坡陡的甘高山脉出；搜索连分兵两路，一路留到卡萨西边，监视伊洛瓦底江对岸的鬼子，一路向西警戒鬼子骑兵部队，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跟鬼子交火。

岳孝宗接到命令，让螳螂带一排火往西，埋伏到塔干山一带，随机应变；自己带二排留到卡萨西边的弥趾村，等大部队全部进了山，再跟到后头上山。

螳螂不敢怠慢，马上带到一排弟兄，沿卡版公路（卡萨到版勐）向西跑步前进。弟兄们将将赶到塔干山脚底下，还没埋伏好，就听得山那边传来马叫声，只过了两三分钟，一百来个鬼子骑着高头大马，从山那边转出来，在公路上一溜小跑过来——这伙鬼子，正是第113团的老冤家，第33师团独立第33骑兵大队的先头部队第1中队，他们顺到伊洛瓦底江上来，到处找新38师主力部队，听到东边第56师团在卡萨跟敌人打得正闹热，就从西边增援过来，准备夹击敌人。

鬼子来的好快！螳螂心想。现在团部主力肯定还没有走好远，一旦遭这伙鬼子撵上去缠住，后果十分严重。当下顾不得想别的，举起枪瞄准跑在前头的一个鬼子，砰的一枪，那个鬼子额髅上冒出一朵血花，翻身倒下来，战马没得人骑，长嘶一声，拖起他的尸体到处乱跑。

枪声一响，弟兄们根本来不及往公路两边的山坡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迎着鬼子开了火；鬼子措不及防，当场遭打死二十几个。后面的鬼子毫不虚火（害怕），抽出马刀，哇哇乱喊着向螳螂他们冲过来，把螳螂他们冲得乱七八糟，几个弟兄没躲得赢（躲得开），遭战马撞倒地上，后面的战马跟上来，那几个弟兄再也没有爬起来！

其他弟兄也十分被动，挤到战马群里，跟马背上的鬼子战着一团。只是鬼子居高临下，骑术又精，举起马刀乱砍乱劈，弟兄们很是吃亏，基本上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时不时有弟兄受伤，形势对一排非常不利。

莽哥脚底下麻利，在鬼子骑兵中间左躲右闪，千代专往鬼子战马脚杆（脚杆腿）上招呼，转眼工夫，已经劈倒了四、五匹战马；鬼子一个骑兵小队长看到莽哥凶狠，冲到他跟前，当头就是一刀，莽哥一弯腰杆，从他刀身底下钻过去，反手一刀，战马后腿上顿时遭划了根大口子，长嘶一声，前脚站起来，亏了鬼子小队长骑术了得，才没有摔下马。莽哥还没有搞得赢（来得及）车转身，背后一匹马冲过来，把他撞倒，连忙两个翻滚，躲开马蹄子，翻身起来；马背上的鬼子看到有机可趁，举起马刀劈了下来，莽哥刀口向上一迎，那个鬼子只觉手里一轻，还弄醒豁（明白）啷个回事，一道寒光已经扑面而来。莽哥伸手抓过缰绳，翻身上了马背。

那边，几个会骑马、动作麻利的弟兄，也抢了战马、马刀，和鬼子展开对杀，好在公路狭窄，右边是山坡，左边是个几尺高的土坎子，下头还算平坦，却到处是乱石头，根本没得办法跑马；这七、八匹战马一阵乱冲，公路上顿时挤成一团，鬼子没得办法再起有效的冲锋。螳螂看到机会难得，连忙命令弟兄们，向山坡上爬去。

莽哥虽然在叙永学会了骑马，但仅限于会骑而已，根本谈不上骑术，而且这东洋马远比川马高大，没得那么好骑，将将手忙脚乱的掉转马头，一个鬼子骑马冲到他跟前，挥刀向他劈过来。莽哥一缩颈子躲过去，只觉得脑壳顶上一凉，帽子遭鬼子劈掉了，刀口贴到头皮过去，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骑的那匹战马久经沙场，自己向前紧跑几步，莽哥稳住身子，学着鬼子的样子，挥刀向另一个鬼子劈去，那个鬼子举起马刀来挡，却哪里挡得住？其他几个抢到战马、马刀的弟兄，骑术跟莽哥差不多，也是半罐子水，跟鬼子几个回合拼下来，已经死伤大半。

这个时候，螳螂他们边打边退，已经爬到山坡上，各自找了掩体，轻机枪、冲锋枪、步枪、手榴弹向鬼子骑兵开火。莽哥看到，正想下马往山坡上跑，哪晓得一颗手榴弹在马屁股后头爆炸，战马受惊，顺着公路泼辣辣向东边跑去，几个鬼子跟到撵下来。其他鬼子遭一排火力拦住，前进不得，只好下马，趴到公路边上，取下枪，向山坡上还击。这样一来，强弱之势马上就显出来了，鬼子骑兵下马打阵地战，本来就不是一排的对手，加上一排在山坡上居高临下，抵挡一阵，爬上马背向西边跑了。

要说这缅甸，山多林密，沟壑纵横，地形十分复杂，根本不适合机械化部队或者骑兵作战。善用兵者，当因势利导，充分利用地形，化颓势为优势，变不利为有利，方能百战不殆。同古一战，第2oo师占据同古，鬼子攻，第2oo师守，主动权在鬼子一方，又有空中优势；更兼第2oo师孤军深入，重武器滞留中缅边境，火力和人数上都跟鬼子悬殊太大。因此，同古失守势所难免，非战之故。仁安羌战役，主客之势易也新38师攻，鬼子守。孙立人利用鬼子骄纵心理，派三营、搜索连潜伏到鬼子眼皮底下，一举夺了鬼子炮兵阵地，使鬼子得不到火力支援；二营从老渡口鬼子薄弱环节进攻，然后中间开花；鬼子虽占有平墙河之利，却尾不能兼顾，乱了心神，丢了平墙河阵地。在卡萨，第113团凭借伊洛瓦底江之险，充分利用地形，分兵据守，鬼子纵然人数、装备占优，也只能徒呼奈何。塔干山下，螳螂占据山坡，居高临下，扼守公路一侧，以己之长攻敌所短，凭区区数十之众，击退鬼子骑兵百余骑，实非侥幸。这不得不说孙立人带兵有方，属下训练有素。些许闲话，并无抑扬之意，表过不提。

车过来（回过头）再讲莽哥骑着那匹受了惊的战马，好不容易稳住，却看到五、六个鬼子撵过来，不敢回去，两只脚在马肚皮上使劲一磕，一路向东去了；快到弥趾的时候，向南拐进树林，顺到小路跑了一阵，翻身下来，用刀在马屁股上轻轻划了一下，战马嘘聿聿的一声长嘶，撩起四个蹄子向南跑去。

莽哥几步跳进路边的树丛，把千代插进刀鞘，取下枪，躲在树丛后头，小心盯到路上，不大工夫，马蹄声响，几个鬼子骑兵撵上来，跟着马蹄声撵下去了。

莽哥晓得鬼子很快就会回来，爬上一根大树，找了个枝繁叶茂的地方藏好，却听到团转（周围）哗哗乱响，吓了一跳，一眼望去，不由喊了声苦只见树叶中突然冒出好多毛乎乎的脑壳，细看却是猴子，正瞪大眼睛，好奇的看到他。好在这里离卡萨不远，猴子看惯了人，没有来找他的麻烦，只是奇怪这个平时只在地上跑的家伙，今天啷个爬到树上来了。猴子看到莽哥躲到那里一动不动，一点也不好耍，不再管他，各人（自己）跑到一边耍去了。

过了一哈儿，那几个鬼子果然回来了，牵到莽哥将才骑过的那匹战马，几里哇啦的从大树底下走过，听到树上有响动，望起脑壳（抬头），看到几只猴子在枝叶间跳来跳去，没有想别的，骑马走了。马蹄声越来越远，慢慢的听不到了。

莽哥又等了一哈儿，正准备下树，猴群突然乱了起来，吱吱叫着到处乱跑。莽哥不晓得出了啥子事，转过脑壳朝那边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摔下来隔壁那棵树上，一条比碗口还要粗的大蟒蛇，正盘到树枝上，缠着一个猴子，慢慢的卷起来，旁边还有几个大猴子，围到蟒蛇呲牙裂嘴，又是叫，又是跳，又是乱摇树枝，却没得一个敢靠近的。蟒蛇不为所动，使劲缠了一哈儿，张开嘴巴，含住猴子脑壳，慢慢往下吞；不到一根烟的时间，那个猴子就遭全部吞进去，蟒蛇的肚皮也鼓出一块。

莽哥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抓到树干，哧溜几下梭到地上，定了定神，端起枪，小心的从原路回来上了卡版公路，左右两边看了看，犹豫一阵，顺到公路边向西走去。正走着，突然听见后头传来一阵枪声，隐隐约约还有马达声，莽哥连忙爬上右边的山坡，躲到一块石头后面，伸出脑壳向下头公路上望去。

过了一哈儿，几辆三轮摩托突突突突开过来，挎斗上各站到一个鬼子，端起歪把子机枪，向山坡上一阵扫射。莽哥晓得这是鬼子在搞火力侦察，连忙缩回脑壳，子弹打在他团转（周围），打得泥巴石块四溅，树枝草叶乱飞。摩托车没有逗留，呼啸着过去了；后面，鬼子的汽车、步兵、装甲车、骑兵在公路上排成长龙，一路向西去了。

莽哥躲在石头后面不敢乱动，开始担心起前面跟鬼子骑兵交火的乌鸦他们，不晓得那边的情况现在啷个样了，乌鸦他们是否已经撤了？要是没撤，事情就麻烦了，这么多鬼子，不要说区区一个排，就是搜索连全部都在，也未必抵挡得住。但他只能干着急，好在鬼子一路打着枪过去，相信乌鸦他们能够听到。

鬼子足足过了将近一个钟头才过完。原来这一大队鬼子，正是伊洛瓦底江东岸的第56搜索联队，他们本来是想等大须贺实的第113步兵联队增援上来，从伊洛瓦底江大桥的上游和下游，阴悄悄的过江，配合独立第33骑兵大队，要把新38师第113团包围到卡萨；哪晓得等到天亮一看，江对岸的阵地上一个人也没得（没有）了，卡萨也成了空城，连忙撵过来——刘放吾在带领部队上甘高山之前，命令三营顺到公路向西走了一段路，在路上丢了些枪支、行军锅、背包、绑腿之类，让鬼子默到（以为）他们向西去了，鬼子果然中计，沿公路向西撵了下去。

莽哥等了一哈儿，确信后头没得鬼子部队了，才小心翼翼的从山坡上下来，向西摸去。到了塔干山脚底下，乌鸦他们已经不在那里，就连阵亡弟兄的遗体和鬼子的尸体也没得了，只有些几把断了的马刀、一些子弹壳、手榴弹炸出的凼凼（坑）和随处可见的血迹，还能证明这里先前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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