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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是林栩送我回家的。

林戬在半路上就拐去了别的地方，或许是公司，也或许是主宅。他大概有许多的事要忙，忙得脚不沾地，两眼生花。而我呢，单位里也有很多事堆着要做。看看，看看，假公济私借机出游什么的都不过是轻松一时，等回归了，工作量和压力也是双倍的。

下车的时候林栩也跟了下来，我拦住他，说时间不早，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他却出乎意料地坚持，非送到家不可。

“不。我得看你进去了，这样才行。”他的声音很轻，可却有一股强硬在里面，无法拒绝。

我还想再挣扎一下，“没关系的，小区里很安全，没事。”

他没有接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我从没料想过会被这样一双眼睛看得不好意思，有种无处遁行的感觉。只能下意识地躲闪着他的注视，很是狼狈。

“我只想送送你，只这一次，也不行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吻平淡，没有半点恳求或是请求的意思。但是我听起来却是觉得像根刺，挑在我不防备的时候扎了过来。在慌措之间，便只能点点头。

小区门口离我家还有段距离，我开始大步流星，努力想缩短路程的时间。但是任凭我走得快，他却总是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步伐从容而优雅。不知不觉间，我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最后竟然和他并排而行。

皎白的月光洒下，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地上，慢慢地拉长。并行往前的时候，两道影子中间的缝隙时不时地变宽或是缩小。偶尔会因为角度的关系重叠在一起，可是很快又分开来。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我按开了楼道灯，“到这里就可以了，你赶紧回车上去。早点回家休息。”

“不。”他的唇固执地抿起来，又松开，“我送到门口。”

我只当他又是小少爷脾气发作了，开始安抚他，“从这里到我家不过几层楼梯，不会有事的。你快回去吧。”

他还是一动不动，只是把头慢慢地低垂下去，目光定在水泥地上的某处再不移动。他是个任性的孩子，有时可以哄哄过了。可有的时候他出人意料的固执，像是现在这样，如果我不开口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他极有可能就这么定定地站着到天亮。

没办法，我只能默默地转身上楼，他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到第一个楼梯拐角时，他多迈一步，挤到我身边来。我被他这么一挡，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白炽灯泡耀眼明亮，投射下来时也是毫无保留。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我发现很难看清他的面孔。

片刻的迟疑间，我的手便被他握住。出于生理反应，我的手不自学地弹动了一下。他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手稍稍地松开些，可很快又紧紧地握住。他扭过头去，往前迈上两步台阶，而我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动。

楼梯的电灯在再上一层的拐角处，所以上半部分的楼道还是漆黑一片。他半个身体都模糊在黑暗中，只是那双眼依然明亮清澈。时间仿佛胶住了，整个画面如同定了格。

我想他是否有话要说，可是又害怕他说些什么。在云镇，他或许已经知道了。不，也许更远之前，他早已了然于心。但他总是安静地呆着，于是我便装做什么也不知道。林戬曾经说过，我和林栩先前的家庭教师挺像的，所以我想他对我的依赖与信任，甚至于那种粘乎劲都是源于此。我从来也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时不时地惯一下关心一下。可，也仅止于此。

“和二哥在一起的时候，你快乐吗？”他的声音很轻，在却无比地清明。他往下退了一步，离我近了些，“我看得出来，和你在一起他很高兴。”

我张了张嘴，很想说些什么，可努力了半天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也很想和他一样，可是不行。”他迳自说道，“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机会，再没有了。我知道你会喜欢我，可绝不是我喜欢你那样的喜欢。哪怕我想试着努力一下，却也没有可能，因为你根本不会相信。”

“你一直当我是个孩子，所以你不会明白我有多认真。”

他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脸加上他说的这些话，毫无疑问把我打动得不成人形，千言万语在舌尖滚动了半天，最后仅仅是一句，‘对不起’。

林栩抿嘴笑了笑，“我要是回答没关系，那是骗你的。其实，当我知道你们俩一起出行的时候，我很不　高兴。非常地，不高兴！”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这下便与我站在同一台阶上。

“那，那个我也没想到。其实，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我……”我转念一想，开始是很意外，后面就很享受了。既然自己都认可了，就别把责任推到倒霉的林老二头上。

看到我似乎挺着急解释着，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慢慢褪去，些许的顽皮浮了上来，“这个我知道。可，我还是想报复。”

“报复？！”我乍一听下，顿时心惊肉跳。

完蛋了，小少爷要想不开了，他要怎么报复社会？

“你别紧张，”他露出惯有的笑容，很是温煦，“我不过是让你们的旅程提早结束罢了。”

我松了口气，“可你也不是刻意啊，毕竟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真是挺意外的。”

“意外？”林栩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意料之中的事，算不得意外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追问的时候，林栩已经转身继续往上走。看样子，他不想再多说些什么。我纵然是再好奇，也不敢再继续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