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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婉刚刚绕过花园,见几个五六岁的孩童在一处玩耍,其中一个孩童手里挂着一个珠串,正向另一个小孩讨要饴糖,想用珠串来换。
那珠串色泽殷红艳丽,看上去有些像江南的相思子,绝非寻常的儿童玩物,这几个孩童是冀国公府家生子,按说也不太可能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
罗婉便拿出四五个钱,哄着小孩拿珠串给她看,柔声问道:“这是从哪儿来的?”
“我帮阿爹扫雪时捡的,在二郎主的院子里。”
罗婉又给了孩童十个钱换下这珠串,仔细看,竟发现有几个珠子上刻了字,是梵文写的。
她小字“梵儿”,便是因为诸邦蕃语中,她最精通梵语。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
这便是珠子上梵文写下的字,极漂亮的字体,虽然镌刻的匠工没能将那字的神韵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依旧可辨出些风采。
姜少微亦是懂梵文的,珠串又是在他的院中捡到,该是他的吧?方才在花园的积雪堆里,他是不是就在找这个?
他否认,是不想要她帮忙吧,不想和她有过多接触。
这珠子就是江南的相思子,她的称心行里也有此类料珠,价格不菲,都是论颗卖的,以产自扬州者最富盛名,姜少微之前就曾在扬州待了许久。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好生坦荡的相思呀。
原来他真的早有意中人了,这珠串对他很重要吧?
罗婉收起珠串,继续往麴令徽的院子去,打算请她转交姜少微。
“梵儿,我做了一件错事。”
罗婉一进门,还未说自己的事,已被麴令徽忧心忡忡地握住手。
“怎么了?”罗婉见她满眼无措,暂且放下要说的事,忙安抚她。
“我……我拆了景一的信。”麴令徽小声说着,深深垂下头。
她已如此惊慌自责,罗婉没有再说责备批判之言,细问她原委。
“我没想拆的,可那信来自土蕃,你知道的,他在土蕃能有什么朋友,除了新城公主。若是公事,信该递去衙署,既递到府里来,必然是私事,我就忍不住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结果,真的是新城公主,她死了夫君,不想嫁给新赞普,想回京来,说已经上疏圣上,让景一想方设法帮她促成此事。”
“梵儿,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告诉景一这件事,他若知晓我拆了他的信,一定会更加不理我,而且,而且,新城公主要他帮忙,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她回京,然后……”麴令徽簌簌落下泪来。
“徽娘,你该知道这事瞒不住。”罗婉劝道:“新城公主有兄长赵王在京筹谋,很有可能如愿回京,若日后同姜相公说起这事,依姜相公的脾气,会如何待你?”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不至于耽误行事,你主动把信交给姜相公,同他认个错,你做的的确不对,但你们毕竟是夫妻,他若顾念情分,不会过分苛责你。”
麴令徽不确定这个法子是否可行,“他真的不会借此机会休了我么?”
罗婉摇头,“你们夫妻三年,我觉得你错不至此。”
“那你陪我去书房找他,我害怕。”麴令徽央求。
罗婉遂同麴令徽一起去了书房,依旧是姜家三兄弟和宗越都在。
麴令徽言有事和姜廷璧说,其他三人遂都暂时避了出来。
“表哥,打雪仗去?”姜成穆的假期本来要多些的,因为陪宗越读书,年前年后不得不在书房闷了许多日,都没来得及玩雪,好不容易得片刻休息,便起了打雪仗的心思。
“走。”
憋闷了许多日,宗越自然也有这个心思,张口便应下,轻健的步子才踏出去,想起罗婉在旁,又收回步子,双手背负腰后,像姜少微一样稳重镇定地站着,改口:“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姜成穆也没了兴致,百无聊赖地蹲在书房旁捏起雪人来。
其余三人目光不知往哪里放,便都眼睁睁看着姜成穆捏雪人。
罗婉站在宗越左侧,与他离的很近,姜少微站在宗越右边,隔开了一段距离。
罗婉余光朝姜少微看了眼,珠串就在她荷包里放着,现在还给他么?
看徽娘的样子,大概要好些时日平复,不过递还一件东西,探个口风,坦坦荡荡,有什么心虚的呢?也不是非要麻烦徽娘帮忙。
罗婉低头去拿荷包里的珠串,没留意身旁的宗越早已垂目,鹰隼一般监看着她的动作,无声无息,待她一掏出来,眼疾手快,像只雄鹰俯冲掠过,那珠串便到了他手里。
“哪来的?”宗越并不懂首饰,粗粗打量了一眼,看不出有甚特别,转目审视着罗婉。
“是二表兄的。”罗婉几乎是脱口而出,好像怕自己说的晚了,就要惹出什么误会来,“是一个小童在二表兄院子捡到的,拿来换糖吃,恰被我撞见了。”
宗越听她解释地合情合理,没再多问,亲自拿着珠串去还给姜少微,递到他手上之前,忽然搓着几个刻字的珠子,“这是什么意思?”
姜少微不答,只对他伸手,语气已有些沉了,“还我。”
宗越本来也只是好奇一问,并没多想知道,见姜少微不茍言笑,心道一句“不说算了”,珠串丢在他手上,转身折返之际,看见姜少微攥着珠串朝罗婉瞥了一眼。
姜少微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很快就移开了,将珠串完全攥在手中,重新去看捏雪人的姜成穆。
再看罗婉,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看着姜成穆的方向。
宗越突然有一丝丝不快,他自己也找不到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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