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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唤兵走了出去。审判室里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大门。“凯恩号”的前舰长走了进来,晒得黑黑的,两眼炯炯有神,穿着新的蓝色制服,袖口上的饰条闪着金光。马里克已经大约两个月没见过他了。他回想起上次见到这个人的生动形象:有点佝偻、大腹便便、穿着灰色的救生衣和湿透了的咔叽制服,紧紧抱住轮机传令钟,毛茸茸的脸吓得发绿并且变了形。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却腰板挺直,踌躇满志,英俊漂亮——虽然粉红色的头皮上只有稀疏几缕金黄色的头发,但仍显得年轻。马里克的心中慌乱不安。
奎格坐在审判室中心平台上的座位上。在回答最初的一些问题时他表现得彬彬有礼,语气坚定。虽然副舰长就坐在他右面几英尺远的被告席的后面,但是奎格始终没向这个方向看一眼。
查利单刀直入地很快问到遭遇台风的那天早上的情况,要前舰长用自己的话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奎格用正规的语言作了回答,很连贯地简单扼要地描述了哗变的经过。马里克心里承认他所讲的确实是事实:表面上的事实。当然他所讲述的他的言行的微小出入以及完全不提他当时的表情和行为的细节就足以使整个事件的真相颠倒过来。奎格在讲述事情经过时说,他只是竭尽全力保持舰队的航向和速度,而且面对越来越坏的天气他一直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直到他的副舰长出其不意地胡作非为,夺取了指挥权。后来,他留在舰桥上,建议副舰长采取种种正确的必要的措施,终于使军舰安全地驶出了风暴。
法庭的审判员都同情地很有兴趣地听着他讲述。布莱克利上校一度将其不祥的目光转向被告,久久地凝视着他。在奎格讲完之前,马里克已经完全绝望了,他以惊恐的目光看着他的辩护律师。格林沃尔德用一枝红色蜡笔在一个拍纸簿上漫不经心地画着,画了一大堆粉红色的小肥猪。
“少校,”查利说“你能以任何方式说明你的副舰长的行为吗?”
“嗯,”奎格平静地说“当时情况很严重。风力达到10至12级,浪头像山一样高,自然军舰非常艰难地行驶着。整个早上马里克先生显得越来越紧张,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我想军舰最后一次猛烈倾斜时,他惊慌失措,采取了不理智的行动。他采取行动是出于这样的错觉,他能而且只有他能挽救这艘舰。他的最大弱点是自以为他的航海技能高明。”
“当时‘凯恩号’是否面临极大的危险?”
“不能这么说,不是那样,长官。当然,不论什么时候台风都是危害极大的,但是当时军舰行驶正常而且在继续很好地向前行驶。”
“指挥官,你精神上患过病吗?”
“没有,长官。”
“马里克先生接替你的时候你有别的病吗?”
“我没病。”
“你对解职提出抗议了吗?”
“我强烈地提出了抗议。”
“你试图恢复自己的指挥权了吗?”
“多次试过。”
“你警告过副舰长他行动的严重后果吗?”
“我告诉过他,他采取的是哗变行为。”
“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准备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但无论如何要把住指挥权不放。”
“舰上总值日军官基思中尉是什么态度?”
“他跟马里克一样或更惊慌失措。他始终支持马里克。”
“其他军官是什么态度?”
“他们困惑不解,完全顺从。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认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操舵手是什么态度?”
“斯蒂尔威尔,我认为他是舰上最坏的麻烦制造者。他心理失去了平衡,而且由于某种原因他非常忠实于基思中尉。他心甘情愿地加入他们一伙,不服从我的命令。”
“现在斯蒂尔威尔在什么地方?”
“据我了解他住在这儿医院的精神病房里,诊断为急性忧郁症。”
查利看了审判员一眼“奎格少校,关于12月18日在‘凯恩号’上发生的事件你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嗯,当然关于这一事件我想了很多。这是我海军生涯中所发生的最严重的事件,而且是我知道的惟一有疑问的事件。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不正常的事件。如果当时舰上总值日军官是其他任何人而不是基思,如果操舵手是其他任何人而不是斯蒂尔威尔,那么事情就不会发生。基弗或者哈丁或者佩因特会拒不服从马里克的命令,而且很可能立即中断他的指挥权。一个正常操舵水兵会不理会那两个军官而听我的指挥的。在关键时刻三个人——马里克、基思和斯蒂尔威尔——联合起来反对我,那只是我运气不好。我运气不好,他们的运气更不好。”
在奎格陈述的时候,马里克拿过了格林沃尔德手中的红色蜡笔,在拍纸簿上潦草地写道:我能证明我没有惊慌失措。律师在下面写道:好。也许用不着。而且在两行字的四周画了一头大猪。
“审判团要询问证人,”布莱克利说“奎格少校,你在海军服役多久了?”
“马上就到14年了,长官。”
“在这段时间里你为进军官学校、毕业、受命、提升等等进行过所有的身体和精神方面的检查吗?”
“检查过,长官。”
“你的病历包含有能以任何方式反映你有过精神或身体病史的记录吗?”
“没有,长官。我在1938年秋天摘除了扁桃腺——这是我惟一的非常规病史记录。”
“你有过不能令人满意的健康检查报告,或者收到过谴责劝告信吗,奎格少校?”
“没有,长官。我公文里有张嘉奖状。”
“少校,如果你能够的话,本法庭想请你根据你的经历和服役记录来解释马里克上尉认为你患了精神病的看法。”查利飞快地看着格林沃尔德,以为他会反对这样的提问。被告律师低头坐着,在拍纸簿上画画。他是左撇子,他那有伤疤的手腕和手弯曲着挡住不断移动的红色蜡笔。
“呃,长官,我必须指出我接手的是一艘极其缺乏组织的、肮脏的军舰的指挥权。我明白我骑虎难下了,得长期苦干。不管这个过程多不愉快,我决心把这艘舰整顿好。我采取了许多严厉措施。我可以说,从一开始马里克上尉就在这方面反对我的主张。在整顿好这艘军舰的问题上他跟我的看法完全不一致,也许他认为我不断努力去做是发疯了。当然,他那靠不住的忠诚和懈怠迫使我更加努力——嗯,我想大致情况就是这样,长官。像我刚才讲的,尽管马里克给我造成了所有这些麻烦,我仍将强调在我的指挥下‘凯恩号’所取得的战绩。”
审判长、查利和格林沃尔德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被告律师站起来进行反诘问。“奎格少校,”他很有礼貌地问道,低头看着手中的红色蜡笔“我想问你,你是否听说过‘老耶洛斯坦’这一称呼?”
“指哪方面?”奎格的确显得困惑。
“任何一方面。”
“老耶洛斯坦?”
“老耶洛斯坦,指挥官。”
“我没听说过。”
“那么,你不知道‘凯恩号’所有的军官都习惯地在背地里叫你‘老耶洛斯坦’吗?”
军事检察官跳了起来“我反对这样提问!那是对证人的无理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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