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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好奇:“那你说殿下他会乖乖跟着他哥哥回去吗?”
天步提着拨火棍拨了拨柴火:“若殿下不曾损耗修为,那他认真起来时,别说是一个二殿下了,就算一双二殿下也奈何不了他。可此番他又是裂地生海又是调伏瑞兽……尤其调伏瑞兽,那是极耗心神之事,我估摸殿下此时至多只剩三成修为了。”天步顿了顿,“所以这不是殿下会不会乖乖跟着他哥哥回去的问题,是殿下他只能乖乖跟着他哥哥回去的问题。”
国师反应良久,震惊不已:“你是说损耗七成修为?这、这么严重的?”
“这便是逆天的代价。”天步继续拨弄着柴火,“龙族的修为虽珍贵,但殿下天分高,将损耗的修为重修回来也不太难,心无旁骛地闭个关,沉睡个两三千年应该也就行了,你也不必特别担心。”
国师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慨叹:“我虽一向知道殿下很会乱来,但没料到他这次会这样乱来……”
天步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殿下。天族生而为神,修行之时无须戒除七情六欲,因此许多天族的仙者皆是有欲亦有情的,于他们而言,修为、阶品、权势、地位,皆十分重要,值得他们毕生求索,就如同许多凡人亦认为权柄和财富至为重要,一世都为其汲汲营营一般。”说到此处,天步停了片刻,遥望天边,“不过三殿下却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他什么都不放在眼中,修为、阶品、权势、地位,于他而言从不是什么珍稀之物,他一样都不在乎。”
看国师若有所思,天步微微一笑:“当然,如今殿下已有了在乎之事,他很在乎郡主对他的情意。那用他毫不在意的修为,去换他所在意的郡主的情意,从殿下的角度看,难道不是一桩极划得来的买卖吗?”
国师听天步娓娓道来,一方面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挑战,一方面又觉得她说得也还是有点道理。
“你说得也还是有点道理。”国师闷闷地肯定了天步,但他同时又生出了另一个疑问,“殿下和郡主如今两情相悦固然是好,可之后呢,殿下是注定要被拘回九重天的,那郡主也跟着去吗?”
之后会如何,天步也不知。
“我毕竟也不是个万事通。”她沉默了片刻道。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三殿下醒来之时,感到了冥识之中无声笛的轻微震动,立刻意识到了此时他们是身在小桫椤境中,然后他察觉到了身旁那专注的视线,偏过头来,便看到成玉侧躺在他身旁,杏子般的眼微微睁大,眸子里亦惊亦喜,不可置信似的。
许多画面涌入脑海,三殿下那绝顶聪慧的脑子几乎是在瞬间就厘清了在他晕倒之后发生了什么:想必是天步做主将他们带来了此处,而成玉因担心他,所以一直守在他身边。
这简陋的木屋中,仅数步远的小木桌上燃着一盏昏灯,光线其实有些暗。三殿下侧过身来,面对着将双手放在腮边静静躺着、一瞬不瞬看着自己的少女,正要开口,女孩突然伸出手来,带着花香气息的掌心贴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一黑,他眨了眨眼,那手倏地收了回去。
他微微挑眉:“怎么了?”
成玉抱住刚收回的手,掌心无意识地贴在胸口,有些怔怔的:“你醒了。”看着青年的眼,依然怔怔的,“我是在做梦吗?”
青年也望着她:“你说呢?”
她微微皱眉,像是在思索,目光里流露出一点求真的迷惘:“应该不是梦吧,你眨眼睛了,而且,你的睫毛好长,挠得我手心有点痒。”
的确像是她会说的傻话。
青年失笑,牵过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掌心:“嗯,阿玉没有做梦,我真的醒了。”
那轻吻令成玉很轻地颤了一下,在那轻微的战栗中,她才终于有了青年醒来的实感,眼睛逐渐亮起来:“啊,”她轻呼,用一种庆幸的口吻很轻很软地叹,“天步姐姐说你要睡好些天的,让我自行去休息,还好我没有听她的。”叹完之后担忧又上心头,眼睛虽还亮着,眉却微微皱了,动了动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连三哥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很难受?”
青年摇了摇头,松开她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没事,先时耗了些力气,有点累罢了,休息了一阵已经好了很多。”这也不算骗她,休息一日,损耗的七成修为当然不可能回得来,但精神和力气的确已恢复许多了。
她看了他一阵,依然皱着眉,然后垂头抱住了他的手臂,大半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臂弯中。他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到她散开的发柔顺地披在身后,青丝旖旎,如同一汪化不开的墨,又如同一匹漆黑的缎。
他向来聪敏,擅测人心,立刻便感到了她的忧郁,不禁放低了声音问她:“知道我很好也这么不开心?怎么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立刻说话,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答他的问题:“连三哥哥昏睡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她柔软的颊隔着白绸衣袖紧紧贴住他的臂弯,嗓音朦胧,“裂地生海……上天一定会降下惩罚的对不对,那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她抬起头来,瞳眸中含着一汪清泉似的,澄澈得要命,眼睛一眨,泉上随之生起一层薄薄的雾,显得那张脸迷惘又忧虑,怜人得很,“你会离开我吗?”
连三殿下为神四万余年,身为天君最宠爱的小儿子,随心所欲惯了,九重天上数得出名头的破格之事,差不多都是他干的。好不容易近些年他二哥桑籍凭借擅闯锁妖塔一事将他的风头盖过了,没想到不过几十年,他又云淡风轻地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宝座。
不过,虽都是行破格之事,二殿下和三殿下在行事风格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二殿下为爱一意孤行,不给自己留后路,故而头回犯禁便被贬谪,但三殿下做事,却从不会不计后果。譬如此次裂地生海,乍看是他“不顾一切”,然骨子里的谨慎令他早在做出这个选择时,便本能地构思出了应对之策。
之后他和成玉会如何,三殿下早有安排,并不似成玉这样觉得前路一片无望,因此看她如此担忧,还能同她玩笑:“之后怎么办,”他捏了捏她的脸,眼睛里带着笑意,“第一件该办之事,当然是让阿玉成为我的新娘。”
“什么?”她一下子僵住了。
他的确以玩笑的口吻说出了那句话,但那其实并非玩笑,是他心中真实所想,如今看她僵住,也不禁顿住了。“不愿意吗?”良久,他开口问她,语声里含着一点难见的忐忑。
“我……”唇齿间蹦出这个字来,成玉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只感到一阵热意上涌。红潮自她耳尖漫开,很快遍布了整张脸。小小的一张脸,像是一朵盛开的琴叶珊瑚,那么天真,偏又那么艳。她咬着嘴唇,像是害羞,又像是着恼:“你、你不要开玩笑!”但说完这句话,还不等他回答,她立刻就绷不住了,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又有些期待似的对他说,“连三哥哥,你……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微暗的灯光中,她仰头看着他,眼波极软,似桃花落入春水,漾起一点涟漪,那涟漪一圈一圈的,荡进他心底,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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