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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说实话，他也很失望。老太太当年一连生了五个孩子，最后就得他这么一个带把儿的。现在有了孩子居然又是女孩，以后那点家业难道就要给外姓人吗？

之前找人起好了名字，简冬杨，是给“儿子”量身定做的。现在来的是个闺女，简子成无精打采地说，彦君你起名字吧。

于是4岁以前，她叫简云杨。简云杨从小就不爱说话，不哭不闹也不笑，稚嫩的脸上永远都带着小大人的严肃表情，吓得李彦君以为这孩子有自闭症，大医院跑了不知多少家，所有医生都告诉她这孩子很正常，她才放心。

简老太太每次看见这孙女都要叹口气：我滴老简屋企要断佐根啦！（我们老简家要断了根儿了！）

简云杨不是那种会讨喜的小孩儿，什么时候都一本正经，那股气性和李彦君活脱脱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简老太太冷眼看着3岁的简云杨学琴、读书，把嘴一撇，跟老头子嘀嘀咕咕：“你睇佢，同我滴个仔一滴都唔似，同佢阿妈一个样！（你看她，跟我们儿子一点都不像，跟她妈一模一样！）”

当年李彦君执意要嫁给简子成，娘家没有一个人同意。李彦君的妈妈是国家级演员，京剧大师傅春秋的关门弟子，爸爸是博士生导师。出身书香门第，李彦君从小就被颇多管束，年少气盛时不管不顾地离开帝都，去外地上大学，认识了简子成。

简家几代行商，到了简子成这一辈显出凋零颓废之态，而且简子成的老妈是个不折不扣的儿子控，几乎想让整个世界都围着她儿子转。

但李彦君已经认定了简子成，谁也拦不住。

简老太太看不上李彦君。她四处跟老姐妹诉苦，自己儿子娶了个媳妇漂亮又清高，只会读书做不好家务，更不会做生意，还天天让儿子伺候她，她这做婆婆的怎么能看顺眼！

所以不管李彦君怎么放下身段，她都不领情。如今李彦君生了个女儿，她眼里更是容不下这个媳妇了。

在父母的怂恿下，简子成央求李彦君再生一个。但是李彦君身体很差，生完简云杨之后，医生也建议过她，尽量不要怀孕了，不然很容易有危险。

李彦君说：“我不想生，我有阿云就够了。”

就这样僵持了一年，简子成终于失去耐性了。

“你不同意就离婚。”他说。

李彦君看着这个面色如冰的男人，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那个当时追她追得要死要活的男人好像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一心想着要个儿子。

于是李彦君带着简云杨回了帝都，从那个夏天开始，她改了名字，叫李默然。

姥姥姥爷都把她捧在心尖儿上，姥姥教她唱戏、游泳，老爷教她认繁体字、说帝都话。

但是9岁那年，李彦君被a市的大学聘为历史学院教授，就带着她去了a市。这是李默然出生的城市，而她父亲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

李彦君很淡定，她也就很淡定。

李彦君打开门看到周文心领着一个抱着一个，很淡定地让他们进来。

看来简子成已经完成了他的人生理想——儿子。思及此，李彦君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简冬杨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好奇打量着这位美得像画一样的阿姨。

旁边站着的简扶杨刚刚五岁，剪着平头，穿男式小t恤和短裤，一看到李默然就要抱抱。

李默然：……丑拒。

周文心尴尬地说：“这孩子见到好看的小女孩就要抱抱。”

后来简扶杨经常来李彦君家里玩，一口一个“我姐姐”，还吵着非要和李默然上一个小学。李默然后来也就习惯身后有个跟屁虫了。

简子成没有来看过李彦君母女，母女俩也就很有默契地把这个人忘了。倒是周文心，成了李彦君在a市的熟人。

李默然上了初中之后，个头儿猛长，初三就长到了一米七。她虽然长得漂亮，但冷情冷性，不爱闹不爱玩，班里的男生都不喜欢她，背地叫她电线杆儿、筷子精，结果被简扶杨打得哭爹喊娘。

李默然看班级里那些打打闹闹的同学，就像用成人的上帝视角在看一群小孩子，觉得他们幼稚得紧——她都忘了自己也是小孩子。

能把学习当爱好的小孩儿不多，李默然就是这样一个孩子。

学钢琴，考级不费吹灰之力；学游泳，拿过市里的冠军奖牌；学声乐，曾被专业老师称赞并想推荐她签经纪公司，结果她拒绝了……

高考的时候李默然考了个全省文科状元，简子成听说后，难得地和周文心一起请李彦君母女出去吃了顿饭，还夸了李默然几句。

这个男人仍然叫她“阿云”，李默然却已经不记得他。他说的话，也就那么听听，然后说声谢谢。

报志愿的时候，李默然毫不犹豫地报了x大。这是李彦君毕业的大学，虽然比不得帝都的大学，她也想去那里。李彦君把x大说得那么美，那么好，她就只想去那里了。

x大像李彦君曾说过的一样美，李默然对这一点十分认同。但她冷情冷性惯了，觉得这世间美景，独自品赏就颇有韵味，何必和其他人牵牵绊绊，于是一直和身边人保持君子之交，同宿舍的女生和她关系也不算亲近。

她觉得这样很好。

人生的前22年，她似乎丢掉了一种叫情绪的东西，除了对母亲、姥姥姥爷、周姨、弟弟妹妹，她对其他人没有什么好恶的情绪。喜欢也好，讨厌也罢，担忧也好，欢喜也罢，她觉得这些东西只会浪费时间，浪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