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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分手（第4页）

我跟着晶晶进入了其中一个舱房，天花板和墙壁上的灯带自然亮起，墙壁上包裹着隔音材料，房顶有通风系统。舱房的一角放着的像是核磁共振扫描仪的一个仪器。另一角放着一个控制台，桌面上放着显示器。

“‘记忆读取’是吗？”在控制台后面坐下，晶晶也不知道从哪弄了一个棒棒糖含在嘴里，问我。

“是。”

“坐吧，”她示意我坐在她的对面，“我这人比较随意，她们说我是神经，都叫我晶晶，我倒是不反感，就这么叫开了。你要是不习惯，可以告诉我，我就拘谨一点，客户是上帝嘛。但是我想只要客户不介意就无所谓啦。”

我在他对面坐下，几分尴尬地说：“没，没问题。”

“需要意识参与吗？”

“什么意思？”我抱着双臂，下意识往前凑了凑，想听得更清楚似的。

“如果不需要意识参与，就需要麻醉，记忆读取就是和做了个梦一样；如果需要意识参与，人就是醒着的，和正常生活一样，只不过我们会切断大脑和感官之间的联系，直接让大脑感知虚拟现实。”

“哦，那我要意识参与。”

“好的，嗯，你记忆中的女孩，叫什么？”

“加加。”

“加加，”她复述着，然后接着说，“好。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就是一会你看到的加加的反应和行为是半自动的。因为人的记忆不可能完全复刻现实场景，

都是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甚至是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所以需要人工智能软件来把中间的部分渲染补齐，另外也需要我在一旁操作，让整个体验更加真实。可以吗？”

“可以。只要能见到她就好了。”

“也就是说，她的一些反应有可能是记忆中的，也有可能是人工智能或我在操作。我需要再次确认一下。别说我欺骗消费者。”

“哦，知道了。整个过程你能看到吧？”

“你不说你不需要特殊服务吗？”

“啊？”晶晶的语言风格让我脸再次红得像个大萝卜，“不是，我就问问。”

“和你开个玩笑，是这样，刚才说了，如果不是记忆提取的，我们有现成的人工智能来操作，我就不用在这里待着了，但是这个就得监控一下，不好意思。”

我脸一红，想想也没什么，说：“好吧。”

“初始点在什么地方？大概什么时间？”女孩问。

我想了想，说：“六年前吧，大概，在我们大学操场上，她跑步的地方。”

“好的。你还有别的需求吗？”

“让她对我好点。”

她捂嘴一笑，棒棒糖差点掉出来：“好的，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提。三十分钟如果不够，可以加时间。”

晶晶起身让我把身上所有的金属类物品掏出来，我想应该是核磁共振扫描会产生磁场，就和在医院一样。我把智能终端和眼镜放到一个塑料盒子里，锁在仪器旁边的一个密码

柜里。随后我躺在与“核磁共振仪”连接的一张床上。床非常柔软舒适，应该记忆橡胶做成的，躺上去就立即陷进去了，给身体非常舒适合理的支撑。头部刚好位于塑料环形中心部位——应该是对我的头部进行断层扫描用的。晶晶为我带上一个电极软帽，软帽里面有密密麻麻的小钢珠，刚好能透过头发，抵住头皮。

晶晶嘱咐我不要乱动，好为我的头部做好初始坐标。我在晶晶的指挥下调整呼吸，慢慢放松。不知不觉中，嘴里泛起凉凉的金属味道，意识淹没在粘稠的橡皮糖中，然后意识从深海中浮出水面。这一切都太真实了，似能看到空气中悬浮的花粉，也能感受到当天的气温，操场外墙的那些高大的白杨树墨绿色的叶片刷刷作响。操场上的喧闹声本来是毫无规律的，但这一刻我就是觉得和当年一模一样。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脚和身体，我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一霎时，感觉毕业后这些年就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又回来了。

一个穿着球服扎着马尾的女孩向我的方向跑了过来。她眼睛像湖水一样深邃清澈，濡湿的刘海粘在她的前额上，苹果肌上挂着早春的露珠，我能看出她两双睫毛眨眼时1微秒对时差，我的心像被手枪洞穿一样。

“加加！”我失声喊道。

这时虚拟现实和记忆中的画面出现了偏差。加加不是像在记忆

中我这个方向望过来，而是认得我，朝我莞尔一笑，跑了过来。说：

“老公你怎么来了。”

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泪珠止不住地扑簌簌翻滚落。1我放下男人所有的尊严，狠狠抱住了加加，止不住地胡言乱语：

“不要走，宝贝，不要走，不要走。”

加加极尽温柔：“傻瓜，我不是在这呢么。我不走，你是我的大笨狗。我们回家吧。”

我模糊着双眼，看着加加美丽的脸庞，太真实了。我真的无法分辨这是虚拟现实还是真实现实，我甚至能看到她脸庞上的纤毛和肌肤上的纹理。不同的是她的锁骨，在虚拟现实中那里没有痣，与加加肌肤相碰的触感也多多少少有些迟钝，像是戴着橡胶手套摸东西的感觉。

场景倏忽变了，我们回到了家里。加加把我引到客厅的榻上——那个是加加曾经专门要买的一件家具——她趴在我的胸口说话，我们身上的衣服也瞬间变成了居家的服装。

我听见她说：

“我不走，我就是出去玩了几天，人家想你了。当一天的戏剧落下了帷幕，当晚霞亲吻的额头，我知道身体需要修整，细胞需要修复，快把你的身体交给我，全身心的放松。”

“依依？！”这些似曾相识的话语让我叫出了依依的名字。

加加听我说别的女孩的名字，脸上写满了委屈：“我是加加呀。我不许你想别的女孩子，你要是再叫依依，

我就生气了。”加加吧嘴巴嘟起来，脸别过去。

倏忽，场景又开始转变，家居的一幕被一条火带烧掉消失了，灰烬中变换出飞岛上“虚拟太空”内部的情景。弧形的球面360度的黑色像深海一样暗涌，星光明暗交替敏捷，我和加加像在深海里泅泳的鱼追逐纠缠，加加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牛仔裤，身材被勾勒得像一只美丽的美人鱼。我从后面抓住了婀娜的身体，嗅到她脖颈散发出的丝丝甜意。可是我并不开心，我还是止不住自己的泪水，一颗一颗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脖颈。

后面加加说得一些话，要不就是她从来没说过的，要不就是依依说过的话，让人出戏的。为什么我和加加的对白遗失了，而依依的话却在我的大脑里扎了根？

过了一阵，加加不再说话也没了反应，晶晶在画面之外问我是否还要继续，我知道时间到了，说不用了，随即一股强力把吸回现实当中。我感觉自己极度疲劳，浑身无力，肌肉发酸。

“体验怎么样？”晶晶给我递来一杯水，歪着头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