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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太白山（第1页）

山上的生活很是自在，她似乎终于有些明白古来那些隐士们为何要选择这样一种生活，不为别的，只为那一份清净与洒脱。

在太白山上，她不仅见到了甄逸的师父，还有甄逸的祖母与母亲。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甄逸并不是甄权甄老爷子的亲孙，而是甄老爷子师妹的孙儿。她比甄老爷子小六岁，依旧神采奕奕，倒是比甄逸的母亲显得更有神彩。

他的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这让娴儿回想起甄逸曾今说过的话，“若是誓言有用，世上何至于那么多悲剧发生……”虽然她不了解这其中的过往，但也能大概的猜个一二了。他祖母与他母亲的性格截然不同，祖母沉稳却又开明，而母亲却是沉默寡言的代表，带着几分小家碧玉的女儿态。尽管如此，婆媳二人相处的很好。

甄逸的话少像极了他的母亲，然而性子却又是随了他的祖母。起初他祖母见到娴儿，以为是甄逸把她的孙媳妇带回来了，乐了好一阵子。在得知真相后有些淡淡的失落，但却依旧对娴儿百般的爱护。

相反，甄逸的母亲与娴儿却有些处不来。娴儿对她毕恭毕敬，但她却没怎么给娴儿好脸色看，好似娴儿亏欠了她一般。

“母亲性子便是如此，你莫要太在意。”甄逸道。

山中谧静，清风鸟啼与他们二人。甄逸蹲下身去挖那地上的药草，娴儿站在他身侧为他提着竹篓。

“我没有在意！”那语气中还是带着几分的在意，毕竟莫名其妙的被人不喜欢也不是件开心事儿。但那人的喜好与自己并不重要，她只是在这里暂住，又不是要与那人生活一辈子。说实话，娴儿也并不太喜欢他的母亲，她给娴儿的整体印象是过于自我封闭了，整天与那些佛经相伴，假装一副看破红尘俗世的样子。

她语气里的小情绪甄逸听的明白，“昨日我与师父讨论了李老夫人的病，确定她是中毒了。”他道。

听到这儿，她有愣神了，“中毒？”她自言自语道。

“不错，这与我一开始的判断是一致的。原本我打算以毒攻毒，按理说应该有用，可到最后却没什么效果……”

她突然回想起最初见到甄逸的场景，“你说的以毒攻毒可是有关那药方中的川乌？”她原本是有些怀疑甄逸的，不知道他为何要在药方中加这一味药，但见老夫人吃了并没有什么事也就没有再去想，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若按他今日所言，那乌头的确是未消毒性的……

“嗯。”他应道。

“这毒本是当年北魏的一种秘制毒药，叫七日断魂散。”

“七日断魂丹？”娴儿喃喃重复道眉目轻蹙，“会不会弄错了呀？若是七日断魂散，那祖母又怎么可能会撑到晋阳。早在河东就已毙命了。

“她对此并不敢苟同，因为她知道这毒是她那哥哥下的，他本是想毒死李建成的，以此阻止李家迁去太原，也趁此断了李渊一臂，没想到最后却误打误撞被祖母喝下了。而他哥哥又怎么会有着这北魏秘毒？就算他有，他又何必要用这个毒。”

七日断魂散是这世上最温和的毒，会让人在睡梦中死去毫无痛苦。服用过后七个时辰便会发作，气息和脉象逐渐消失，传说若是七日之内服下解药便可再次醒来。不过这药流传至今已有百年，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人见过它的解药。

甄逸耐心的解释道，“可若是在中毒前服用过鱼腥草便可保全性命，想好起来还要研制出解药才行。”甄逸耐心的解释道。祖母身患旧疾常年服药，她曾经看过那药方，的确是有一味鱼腥草。如此说来，祖母能撑到现在全靠命大。”为什么祖母会中了这种毒？这毒不是北魏秘药吗？北魏都亡了那么多年了

听了他的解释她更加费解，哥哥到底是怎么弄来的这种毒。

“传说制毒之人是当年北魏的一位毒医，一生痴迷炼毒和解毒，最后也死于自己毒药。几十年后七日断魂散的配方流传到了各国皇室，成了皇室秘药，知道的人并不多。至于老夫人怎么会中了这种毒，我并不是很清楚。”

“那还有解救的办法吗？”娴儿追问。

“这毒我师父四十多年前曾经研究过，可并未找到解毒之法。”他侧身将采好的药草放入竹篓中。

娴儿有些哽咽，但更多的是愧疚。想到一直沉睡不醒祖母，想到往日里祖母对她的好……“既然是皇室秘毒，你师父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娴儿感到有些奇怪。

“我祖父在世时曾与北齐皇室有关联。”他当年便是中了这种毒。这下半句甄逸并没有说。

“是这样啊……”娴儿有些抱歉的看向甄逸，不曾想提到了已故之人。

见娴儿一副忧思游离的模样，甄逸心中有些不忍，”这是何物？“他举起手中刚挖出的药材询问她，有意的跳开这个话题。娴儿听他发文着实一愣。他一介名医，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挖的是什么呢，看样子他这是有意要考考自己。

看他手上黑漆漆的东西，周遭还裹着薄薄的泥土，不禁皱了皱眉，他的手指甚是好看，修长白净，指甲修剪的整齐漂亮。这样一双手应该执笔推杯才是，握着这么一个脏兮兮的东西，到是有些暴殄天物了。她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茫然的看向他。

“这是断续，有补肝强肾之用。”见娴儿听得甚是认真的模样，他面上带着淡笑。

“还有安胎和定经络的功效！”她有些自豪的补充道，像是一个等待大人夸奖的孩子一般。

“不错，没有枉费祖父的一番心血。”娴儿听见心中乐开了花，这位甄大哥可不是那么轻易会表扬人的。

又到了菊花盛开的季节，去年的这天还是风平浪静，那时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她会来到太白山。若是不为二哥，她倒是有些贪恋这里的生活，甚至有一丝期待有一天二哥会带他归隐山林，两人过着平淡而简单的生活，她明白这份期待只是不切实际的奢望罢了。但至少这个美好的幻想能让她现在过的开心些。

她有意不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往，只因为回忆也无济于事，她更愿意相信她的未来不会被曾经所左右，或许这来自于她对二哥的信心吧。

如今身处江都行宫的大隋皇帝日子也是相当的不好过。内忧外患，突厥未平李家又反，各地匪寇不断，天下皆是反王。虽然李家打着“保隋”的名号，但他不傻，看的明白。记得去年此时，他还为寻得心上之人而欣喜万分，可不曾想到，上天竟让他们恰巧的错过。他等来的竟是那女子昨夜自尽的消息。

他抛下了重阳赏菊宴上的群臣宠妃，急匆匆的摆驾迷楼。冰冷的尸体躺在床上，她面如桃花没有半点自缢而亡的狰狞面容。一身衣裙干净整齐，那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还没怎么穿过。她的左臂上系着一个桃花案的锦囊。皇帝亲手将锦囊取下，那里面装有诗三首，“庭绝玉辇迹，芳草渐成窠。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

“欲泣不成泪，悲来翻强歌。庭花方烂熳，无计奈春何。”

“春阴正无际，独步意如何。不及闲花草，翻承雨露多。”那是她春日所做的诗。

她十六岁进到这迷楼，渴望有朝一日能得到皇帝的恩宠，却一面也没见过皇帝。她等待着风雪过后迎春来，可春去花落君不在。每年春日她都会写下一两首诗以表她内心之苦，如今已是第八个年头。春去秋来岁月续，百花落尽菊花台。此季阑珊非我时，不待明年桃花开。

她走了，带走了这个帝王和这个王朝的最后一份真情。生前无名无份，死后却得到了夫人的位分和一份永恒的追忆，幸与不幸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侯夫人得以厚葬，迷楼里不少知情不报，故意隐藏侯夫人的人受到了牵连。这便是一代才女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