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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弗歆（第1页）

大业十三年八月初六，家中收到了前线传来的书信，西河郡之战大捷，李建成、李世民居功至伟，如今大军在霍邑受阻，杨侑派遣两万精兵镇守于此，河东郡还有屈突通镇守，这仗打得尤为的艰难。

而正是这一天改变了她一生的命运……

这日娴儿提前离开了济世堂，正巧撞见了弗歆走进一间茶楼，而在她进去不久，一位身着粗布衣的老妇人便跟了进去。娴儿顿了脚步，弗歆平日是不会来茶楼这种地方，她不怎么出府，除了有时会去寺庙去进香。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探个究竟，但好奇心牵引着她，终究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腿。

不出娴儿的意料，那老夫人果真与弗歆进了二层的同一间雅间。弗歆对于她来说一直像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她看上去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但若是有心便会发现她其实懂得很多。茶室里的人不多甚是安静，她走近了隔壁的房间点上一壶好茶。

待到走廊里的人离开了，她轻步走到隔壁的门口，将耳附在纸窗前。

“奶娘，茉儿好些了吗？”那是弗歆的声音，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那一声奶娘想必是唤那老妇人的。奶娘？此时此刻，她已经确信弗歆绝不是李家口中的小户人家女子。一般人家是不会用奶娘的，她原来定是有些人家或者官宦人家的小姐。可是既然如此她为何会走投无路到最后被李家收留？莫非她家道败落亦或者她是罪臣之后……她口中的茉儿又是谁……

“茉儿好多了，烧也退了。”紧接着传来一阵老妇人的抽噎声。

“好了便好，这些银子您先拿着买些吃的给那孩子补补身子吧。”她的声音轻柔似水，言语中透着真诚和生机，这种语气她在李府从未用过。

这对话中暴露了一个巨大的破绽，那就是弗歆一改平时说话的腔调，用南方话与老人交谈着。她不确定那具体是那个地方的口音，但她肯定弗歆绝不是她口中的洛阳人。南方话娴儿不能完全听懂，但从她们接下来的对话中她似乎听明白了那个叫茉儿的女孩是老妇人的孙女。

她开始猜测弗歆来到李家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她在李家已经有近快十年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她和大哥感情她看的真切，那弗歆到底是什么人呢脖

子有些酸了，微微侧头，发簪不慎挂到了门框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是谁？”屋里的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她急忙压着脚步声逃回了隔壁的屋中，当弗歆打开门像外张望时，走廊里早已不见了人影。弗歆的目光锁在了隔壁的门上犹豫了片刻，继而转身掩门走回屋中。

娴儿长长的舒了口气，像犯了错怕被发现的孩子一样紧张。大约隔了一盏茶的时间，隔壁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她靠在门前轻轻听着她们离开的脚步，呆了很久，直到确认她们走远了，才敢开门悄悄离开。她匆忙的离开茶楼，向与李府相反的方向走去，生怕半路上遇见弗歆引起怀疑。

可她却不知，此时此刻藏身街角的女子正注视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八月正午的太阳正毒，晒在身上火辣辣的，想想自己来太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可能是二哥在身边的缘故吧，不知道这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二哥。

她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很久，热了就躲到一旁的巷子里去乘凉。直到巷子的阴凉也被阳光夺走后，她才慢悠悠的走回李府。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很谨慎了，不会被人发现。可不料她刚刚走进院子便发现，弗歆已经坐在她的房中等了她很久。

她有些慌张，但却强装着平静。“嫂嫂怎么来了？”她问道，看弗歆神色坦然与平常无异，或许是她自己想多了，弗歆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单纯的到她院子里坐坐。

“没什么事，只是有些闷了，想找妹妹说说话。”她看上去很放松，像是真的来聊天的，娴儿悬着的心也缓缓沉了下来。

弗歆的嘴角轻轻挑起道，“最近我总是回想起你生父当年追随父亲时的情景……”

她有些诧异，又有种不安的预感，为何弗歆会突然提起她的父亲。但好在对于薄子娴的一些经历她在来到李府前就已经烂记于心了。“娴儿也常常想起父亲。那时我还小，与祖母在老家生活，父亲很少回家，但每次回来都会留下不少的银两。当奶奶知道他跟随的是李家时，替他高兴了很久。因为这样父亲终于可以脱离游侠的生活了，不会再与人生恩怨，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可不想，还没有三年……”

她说的真切，像是自己亲生经历了一般，一下说了很多，又好像是要证明什么。“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若是父亲还在，我也没有机会来到这李府，没有机会感受到这家的温暖，没有机会认识大哥二哥还有父亲和祖母……”这句话，她是发自肺腑的。

如果她的祖父还活着，如果父亲没有随杨玄感谋反，如果皇上没有念及伯父平乱有功及杨氏一族的血脉之情而放过她兄妹的性命……没有这些如果，她不会有机会来到这里，没有机会代替真的薄子娴来继续她的人生。

“是呀，这就是宿命，上天注定你与李家是有缘份在的。”弗歆淡淡的讲道。

“宿命？”娴儿自言自语，忽然想起了自己抽到的那支写着“宿命轮回”的竹签。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什么宿命，但她相信缘分，她坚信她与二哥是缘分使然。

“是，宿命！就像我们无法决定我们一生下来是什么样的人……”弗歆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感伤，莫非是与她的出身有关……

“但至少我们可以决定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不是吗？”娴儿轻轻抬眸看向她。

“你说的没错，但人的一辈子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这一点我相信你是明白的……”弗歆似乎是话里有话，莫非她知道了什么……娴儿的心突然一下子又被提了上来，她注意着弗歆面部的每一个表情，却并没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娴儿沉默了，她说的没错，她的确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而它们像枷锁一样束缚着她，让她时刻警觉的不要多走出一步。她试图将它们忘记，在有限的空间里过的潇洒快活，但枷锁依旧在原地，她从未真正的自由过。

“人有那么多的不得已，能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很不易了……”弗歆接着说道，她似乎在唱一出独角戏一般自言自语着，像是说给娴儿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就不再叨饶妹妹了，这就先回去了。”她起身道。娴儿目送着她缓缓走出院门，在即将迈出门槛的那一步，她又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对娴儿微微一笑，目光依旧柔和。

“你与你父亲真的是一点也不像……”她只留下这样一句话继而转身离开了，剩下彷徨的娴儿和满院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