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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第1页）

薛薏睁开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秦敕怀里，感到一阵脸热，立马挣扎着下来。

然后是薛苡一把将自己拉过去，上下打量她有没有什么差错，确认无事才浅浅松了口气。

与薛薏不同的是，薛苡面上带着疲倦，眼底有深深的乌青，她已经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每天都活在提心吊胆当中，人自然很难有精神。

薛苡不想和叛臣扯上关系，她中间不是没有偷跑出去过，只是还没过半天，就精神恍惚地被人送回来了。

因为她还算是他们王爷的救命恩人，又和他们王妃沾亲，所以整个晋王府无人敢对她不敬，她有极大的行走自由。

听说九皇子军队就驻扎在城外，她原本是想混出城外，拿着九皇子曾经给她的令牌去投奔他。

刚到城门口，唯一一家还在经营的酒楼，薛苡进去吃了碗面，就准备继续赶路。

不过刚走出酒楼，就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拦了下来，那孩子看着不过七八岁，满面脏污，瘦骨嶙峋，薛苡看着心疼。

她转身去扒身后的包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银两能够帮他。

一回头，温热的血液洒在自己脸上，薛苡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刚刚还畏缩着叫她“姐姐”的孩子被那个披甲持锐的士兵手起刀落砍杀，身形像破布麻袋一样倒在地上。

薛苡忍不住尖叫出声，还来不及反应，眼泪已经蓄满了眼眶。

那士兵对薛苡很恭敬，低头道：“薛小姐，他是外头混进来的奸细，有可能会伤害到您，事出紧急，让您受惊了，抱歉。”

他们是派来保护薛苡的，可能薛苡不知道，但其实一直跟在她身后。

薛苡摇着头不可相信，浑身发抖，朝他们吼道：“什么奸细，他只是个孩子，孩子！”

士兵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默默承受她的怒火。

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那孩子没了声息，口鼻中缓缓流出鲜血，藏在身后手中的匕首悄然落地。

“外面危险，您还是赶快回府吧。”士兵面色为难，劝道。

同时心里暗骂那九皇子忒不是东西，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利用，利用完之后又直接舍弃。

回应他的是薛苡激烈地抗拒，指着他们的手指微微颤抖，声音尖利：“你们都是杀人犯，我不跟你们回去！我不要！”她躲着他们，一步一步后退。

可是她又能去哪？她的性命不比倒在地上那孩子坚强多少，最终还是浑浑噩噩地回去，精神一日比一日更差。

外头传，是薛薏和晋王狼狈为奸，只有薛苡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薛薏才不是祸水，她一定是被逼的！

因为这么坚持着，薛苡才撑到了今天，见到了薛薏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如果是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薛苡眼睛闪着光看向薛薏，紧紧握住她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用尽自己浑身的力气远离秦敕。她恐惧他，厌恶他，只要和他共处一处空间就紧绷到不能呼吸。

“叛臣，反贼！”时隔多日，薛苡第一次见到秦敕，咬牙切齿，恶狠狠说道。如果一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救他会害了更多人，会叫天下大乱，战争四起，她才不会救他。

薛薏本来见薛苡如此憔悴，还十分疑惑，按理说晋王府无论如何不会亏待她，听她这么说以后，终于知道了原因。

神色微敛，姐妹重逢的悦然被冲淡了些。

她倒是忘了，薛苡是个怎样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眼神示意秦敕先离开，薛苡的状态才稍稍舒展开，被薛薏扶着坐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缓过气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薛薏确认，她上身贴近薛薏，双手捧住薛薏的手，问：“外面说得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她大大的眼中尽是期望，甚至祈求，祈求薛薏能否认。

她是读过书，受过教育的，谋朝篡位这样的事，她的妹妹，怎么能是奸佞呢？

可薛薏注定要让她失望了，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的沉默其实已经是对薛苡最好的回答，薛苡攥住她的手缓缓松开，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期待渐渐淡去，变得悲痛，愤慨，各种情绪交织，纷繁杂乱。

薛薏经商之时，手段阴损，她为此不齿，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只是走错了路，她从前也没有夫子，作为她的姐姐，她应该包容她教育她，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走错路的事了。

她需得承认薛薏从根儿上就不是一个好人。

还不想放弃，薛苡心中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她回头是岸，凄然劝道：“阿薏，收手吧，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薛薏抬头，干脆了当抽回了自己的手，神情淡淡，“你凭什么评判对错呢？”

如果当今陛下真的贤明，不会有他们造反的机会，她读的那些旧纸堆上枯黄发烂的文字，教人忠君，君叫臣死，臣不死不忠，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不过她比任何人都懂薛苡的固执，就像薛苡此时也觉得她冥顽不灵，不能教化。

薛苡讽刺一笑，食指戳着自己心口，逼近薛薏，质问：“你们造反，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权势。那些比起万千黎庶的性命与安稳，孰轻孰重，难道还需要我来评判吗？”

她的声音愈来愈高，像是极力想唤醒一个迷途的人。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薛薏成为她心中最为不齿的人，明明是她此生最亲近的人。

薛薏没有反驳，因为她说得没错。

可是她若真想与她多费口舌，若是卖弄才学，一样能说“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之言，各执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