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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小福的小床前，一言不地递上水杯。

  小家伙却像是和他赌气，两只小手叉在腰上，鼓着脸颊，转身背对着他，气呼呼地说：“不要！没有小熊软糖！”

  戚6轻叹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心里有些堵，但又不知道能和小家伙说些什么，干脆把水杯放在床头，抬脚就走。

  小家伙肠胃被这么一闹，至少要喝三天药才能调理过来，戚6走到门边时，偏头说了一句：“不许再去隔壁吃饭。”

  “不要不要不要！小福喜欢司予哥哥做的饭！喜欢虾虾和坠蟹！”

  小福在床上蹬着小短腿，高声抗议。但身后半响都没有传来主人的回应，他悄咪咪地扭头看了一眼，只看见自家主人冷漠挺拔的背影。

  小福委屈极了，只觉得主人一点都不喜欢他，也不关心他。

  他都生病了，主人为什么不能抱抱他？为什么不能亲亲他？

  他越想越伤心，眼眶一酸，豆大的眼泪猝不及防地顺着脸蛋掉下来。但他又担心主人会讨厌他哭，于是压抑着不敢出声音，趴在床上，把脸蛋埋进抱枕，嘤嘤啜泣了起来。

  -

  到了晚上，小福自觉地去洗完澡，从小布柜里找出一套最喜欢的白色小睡衣，抱着黄色小抱枕，踩着拖鞋小跑到戚6身边，期期艾艾地说：“主人，小福洗完澡了。”

  戚6卧在躺椅里看书，腿上搭着毛毯，鼻梁上架着眼镜，金属边框让他原本就锋利的轮廓更多了几分疏离和冷淡。

  他抬眼扫了小福一眼，心说小家伙今晚怎么这么主动，不需要他再三催促，竟然自己就乖乖地把澡洗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手指翻过一张书页。

  小福见戚6没有什么反应，心里更加忐忑，他有些紧张地看了看戚6，不知道应该怎么表现自己才好，干脆拖着小抱枕，围着躺椅跑起了圈，拖鞋在地上踩得噼啪响。

  他下午才生了一场病，这会儿还没好利索就跑来跑去，戚6眉心轻拧，伸手拉住小福的后领，说：“别跑了。”

  “主人，”小福有些小心翼翼，“小福洗完澡香喷喷！是香香小福！”

  小家伙额头上跑出了细汗，嘴唇白，戚6担心他再这么闹，病肯定好不利索，于是板着脸说：“回房间休息，睡前再喝一次药。”

  小福敏感地察觉到主人似乎并不开心，他失落地垂下头，觉得自己实在是个糟糕的小妖怪。

  糟糕……

  小福想起下午在司予家里玩消消乐的手机游戏，他连上了好几次小青蛙，司予哥哥夸他是最聪明可爱的小孩。

  他小脑袋里灵光一现，只要找到手机玩消消乐给主人看，主人不就知道他是聪明可爱的小妖怪了吗！

  他兴奋地揣着抱枕，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翻找起手机来。他记得家里是有手机的，当时村里来了很多“外面的人”，给他们都了手机，但是主人从来不用，也不知道藏在哪里了。

  叮当哐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戚6继续看他的书，眼角余光注视着小福。

  小家伙使劲拉开书桌抽屉，额头在桌角磕了一下，戚6坐直身子，“啪”地合上手里的书，厉声说：“戚小福，过来！”

  小福愣了一下，主人很少叫他的全名，也很少用这么凶的语气吼他，他心里堵堵的很难受，吃十粒小熊软糖都没用的那种难受。

  他低垂着头，沉默地走到戚6身边。

  戚6掀起他的刘海看了看，小家伙磕的那一下，没有破皮也没有红肿，于是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软化：“找什么？”

  “手机，”小福带着一点鼻音，闷闷地说，“小福要玩消消乐。”

  戚6一听到这话，才刚松开的眉头立刻又皱了起来，他把手里的书扔到一边，对小福冷冷地说：“进屋抄汉字。”

  司予太宠着小福，小家伙跟他玩了一段时间，被他惯得愈贪玩娇气，近来压根就无心学习，在书桌前头坐不到十分钟就喊累。

  小福抱着他的黄色小枕头，低着头不说话。

  戚6看着小福头顶心的旋，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

  小家伙是他一百多年前在战场上捡来的，那时候他还没有成为妖怪，只是一只小小的蝙蝠，翅膀受了伤，在一棵树下扑腾着奄奄一息。

  当时，血洗过的土地上全部是尸体，戚6走了很久，跋涉过一座山头，才看见一个活着的小生物。

  小蝙蝠很丑，黑乎乎脏兮兮，躺在地上挣扎着想要挥动羽翼。

  戚6当时才刚满一百二十岁，换算成人类的年龄，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他浑身湿透，黑色上衣被大片大片的血液洇出深色痕迹，脸上混着脏污和血迹，看不清原本的长相。

  他看见这只小蝙蝠，有一霎那的动容，于是捡起它放进自己的口袋。

  其实那时候他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地方死了太多妖怪，如果还有谁活着，他就把它带走。

  没想到这只小蝙蝠竟然在他的口袋里活了下来，虽然仍旧很虚弱，但好歹还有一息尚存。

  戚6觉得这只战场上偶然捡到的小蝙蝠和他也算有缘，为了让小蝙蝠活下去，戚6拿自己纯血种血族的血喂养着它。这一喂就喂到了现在。四十年前，小蝙蝠终于被他喂成了小妖怪，某个晚上变成了白白软软、香香甜甜的小婴儿，长成了一个虽然调皮捣蛋，但还算活泼可爱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