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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是大奉的附属国,每年都有各种波斯女被进献,很受文人雅客的喜爱,听闻京城人以豢养波斯女妓为雅趣,上行下效,虽然清河比不得京城,此处少见波斯女,却也命妓子多穿此衣供客狎玩。
孟韶欢走出门时,被两个丫鬟瞧了一眼,便局促的用手指扣着自己的掌心,觉得心底里羞愤难挡。
她自重知礼,以往都不曾与外男讲过话,现在要袒腰露足的在一众人中走出去献艺,被当成个妓子亵辱,顿觉眼眶发涩。
偏她又要强,不肯当着两个丫鬟的面露出来,只强咬着牙往前方走。
她们要穿过一个后花园,去到李霆云的住处去。
孟韶欢咬着唇行在前方,红梅垂着手跟在后面,主仆都沉默的不言语,反倒是一旁的丫鬟,目光惊艳的绕着孟韶欢的背影来看。
东津多雨,临海,养出来的姑娘也有京城养不出来的水灵儿,这人面似淡花玉兰白,纤细杨柳腰,淡雅中又透着几分娇色,穿上这艳俗的衣裳时半恼半羞的模样,又不得不委屈着出来的时候,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风情。
似娇似嗔,楚楚可怜。
怪不得小侯爷总爱欺负她,她生的太乖顺温软,娇娇弱弱t?、怯怯的望过来时,总叫人想掐一掐她的脸蛋将她逼哭,听一听她哽咽求饶的声音。
彼时她们正行过后花园,夏日间草木葳蕤,一阵清风吹拂,远处廊檐下有悬灯摇晃。
恰逢一队私兵行过,孟韶欢不愿穿成这般让这些外男瞧见,就站住脚步,等着他们过去。
就趁着这么一会儿,红梅又问那丫鬟:“好姐姐,可否知会妹妹一句,小侯爷寻了两日才回,现下可有动怒?”
若是小侯爷在火头上,她们姑娘更要小心应对。
孟韶欢站在前头,自然知道红梅是在替她询问,心里更涩。
那丫鬟沉默了两息,大概觉得孟韶欢这颜色日后在这侯府是有出路的,可提前卖卖好,便轻声道:“小侯爷本还在外搜寻,今日突然回来,是因为清河府附近来了贵客,他乡遇故知,小侯爷便先放下搜寻的事,先回来宴客了。”
孟韶欢听了“故知”二字,心里便已添了三分厌。
李霆云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这样的品性,交下来的故知,又能是什么样的人?
定是个同样令人作呕的东西。
一旁的红梅也同她一般想,低声追问:“是何等贵客?妹妹见识短浅,怕碍了贵人的眼,还请姐姐提点一二。”
月色下,红梅迅速扯下了耳朵上的明月铛,小心塞给那丫鬟。
那丫鬟掂量了两下,左右扫过后,低声说道:“贵客姓裴,五姓七族出身,清河裴氏长房长孙,时任大理寺少卿,与我们小侯爷是莫逆之交,算起来,正是此处本家呢。”
——
此时,正院前厅,宴席正酣。
灯光融融,美人献舞,丝竹声声起,倩影落竹灯,好一副纸醉金迷之像。
美酒三巡后,李霆云穿着一身赤红色绣云团武夫圆领长袍,单膝屈腿、斜倚主位,一只手拿着玉壶往口中倒酒,另一只手在桌上敲着乐鼓的节点。
唱到好处,他晃了晃头,锋锐的丹凤眼顺带向下一扫,睨了一眼下首所坐的男子,想瞧瞧来人有什么反应——他这歌舞在京中都少见,谁看了都要夸两句的。
客人正在垂眸饮酒。
他生的好,薄唇高眉,俊朗端肃,头顶莲花银冠,一双瑞凤眼凝而摄神,周身端正,渊渟岳峙,坐与矮案后脊背笔挺,饮酒时,一身鸦青色文人书生袍随之而动,袍上绣以银鹤入云图,云袖玉钩,流光银冠,可见身份。
这衣裳太过沉闷刻板,束缚太多,常人穿了只会被外物所压,显得灰扑矮小,但落到他身上,却被宽肩窄腰撑出挺拔的姿态,守礼端重,跪坐于此时,如云鹤掠松,霜月茭白。
正是李霆云的好友,裴琨玉。
虽说是好友,但是李霆云与裴琨玉并不亲厚,李霆云习武,性躁,路见不爽,见谁都会抽一鞭,裴琨玉性冷,循规,从不做任何逾矩之事,小小年纪,便举止沉稳,从不做半点错事,他们俩玩儿不到一起去。
但是李氏与裴氏同为五姓之一,别管私下里如何,面上他们俩必常来往,所以,他们常在一起出宴,外人也传他们是好友。
但在心里,李霆云总是暗暗将自己与裴琨玉比较。
李霆云自问他不曾弱于裴琨玉,但偏生,京中人人都赞裴琨玉,提起了裴琨玉,好话似是说不完,一句句“端方君子”,像是叽叽喳喳的鸟雀一般没完没了,但提到他,只会干巴巴的客套一句“小侯爷英武”,叫他心里头发堵。
他争强好胜,不在意那些比他差的,却难免在意与他一般身份的裴琨玉,所以,今日裴琨玉拜帖一到,他立马将搜寻的事儿扔了,回来宴请裴琨玉。
这歌舞本是好的,但瞧着裴琨玉面无赏色,李霆云便觉得这歌舞不好了,入不得裴琨玉的眼,他也懒得看,便大手一挥、声线不耐道:“下去——人呢?”
前一句是对着正在献舞的美人儿们说的,后一句,却是问身后伺候的丫鬟。
丫鬟赶忙应道:“已唤人去叫了,约摸着已经到了,奴婢现下便去瞧瞧。”
说话间,丫鬟匆匆离去。
随着歌女、丫鬟都离去后,席面为之一清。
坐在席间的裴琨玉在此时放下杯盏,抬起一双冷淡的瑞凤眼,道:“小侯爷不必再寻舞姬,今日裴某是替百胜候传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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