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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审讯,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知道很快就结束了。直到我坐在韩牧之的车上,外面的风吹起,我才好像回过了神。韩牧之紧抿着唇,不时侧脸紧张地看看我:“可乔,深呼吸,不要想别的。”
我终于能微笑出来:“牧之,不要紧。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孟祥辰……”
“好了,可乔,你现在的状态,即便我和你讲,你又怎么能听得进去呢?”韩牧之一脸的痛心,“你既然做出了选择,为什么他不能让你坚信你的选择?他应该让你快乐,让你信任,而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的一句话,你就像被搁浅了的鱼一样呼吸都困难。”
韩牧之的话又击得我心溃决堤。我为什么不信任他?是我的错吗?可他什么时候给过我笃定的承诺?从来没有,他对我只有暧昧,连一句正经的话都没有。也许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孟祥辰说的对,我凭什么配他?我是一个那么不起眼的人,从小到大,只有无数优秀的追求者在姐姐背后排队,什么时候轮得到我?我又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自信?我抬眸看着韩牧之,声音凄凄:“牧之,我是不是很讨厌?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车猛地在路边急刹停住,昏黄的路灯下,我只看到韩牧之幽深的眸子,里面有心痛,有隐忍,他轻轻擦了擦我眼角的泪痕,声音很温柔:“不要用别人的眼光来评定自己。你很柔弱,也很坚强,你让人心疼。你问孟祥辰他爱没爱过小敏,他的心理那么畸形,他的爱有意义有价值吗?可乔,不要和没爱的人,去谈爱。”
韩牧之温温的话,却让我的心一阵一阵抽疼,几乎要呼吸不上的疼。我的自卑,被孟祥辰一句话点燃到膨胀,进而把所有的自尊炸裂,而韩牧之,就是那个每次把我破碎的自尊一点点拼好的男人。韩牧之把我的头轻轻揽在肩上,拍着我的背:“不要急,回去好好想想,并不见得孟祥辰说的就对,等你恢复了理智,自己去判断。不论怎样,都有我在。”
都有我在,这句话像我溺水时牢牢抓紧的一株稻草一样,我靠在韩牧之的身上,有点缺氧,昏昏欲睡。迷糊中,头上似乎有轻轻的一触和浅浅急促的呼吸,旋即离开。我仍旧木然。
韩牧之把我送回家,我躺在床上很快就入睡了。梦里前所未有地繁复心累,从小到大所有的不快几乎都在我脑海里重演了一遍,直到那张血淋淋的脸。我惊叫着醒来。
第二天一早,我很早就出了门。南城还没有苏醒,晨雾笼罩下的海平面,朦胧地看不清一丝光亮。这个世界,也许本就是朦胧的,偏我固执地以为,它很清晰,也非要争个清晰。但很多事只要静下心来,就能想明白,不是吗?
沿着环海栈道走了很久,快九点的时候,我给陆曾翰了条微信:“有时间出来聊聊吗?”
陆曾翰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声音还泛着困:“这么早就起了?哟,也不早了,昨晚加班到凌晨4点,你在哪儿?”
我抬头看看前面,一个很大的招牌,我定定说道:“花舍咖啡。环海栈道。”挂了电话,我向咖啡店走去。门口吊着几串风铃,在海风的吹拂下叮当作响,很美妙,我静静坐在外面支着白色阳伞的卡座上,任海风吹着每一寸肌肤,等着咖啡店里面的人张罗着开门,估计他们从没看过我这么热衷的客人吧。
半小时后,陆曾翰湿着头出现在我面前,笑道:“才三天不见,就想得这么迫切?”
我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陆曾翰脸上的笑意敛了敛,招呼服务生要了一杯espResso,看着我勾唇道:“怎么了?这么严肃?”
我啜了一口拿铁,语调有些忧伤:“喜欢espResso的人,怎么会喜欢拿铁呢?”
陆曾翰探寻地看着我的表情,没再说话,只沉默地喝着咖啡。
我缓缓说道:“你出现在驿桥,并不是要治疗自己吧?我猜,你应该是听说警方要找我给贺小敏做心理治疗,提前来探探我的虚实,是吗?”
陆曾翰抬眸凌厉地看了我一眼,只一瞬,我几乎要怀疑我看错了。那丝凌厉很快变成了哂笑:“那又怎么样呢?昱凯关心贺小敏,我只能帮他。”
我接着说道:“你要求我出诊,其实是便于暗中诱导我接近真相,是吗?”陆曾翰勾唇,眸子深深看着我。
我的心隐隐泛疼,我多希望他骂我一顿,骂我被迫害妄想症或是骂我胡言乱语都好,或者像平时一样戏谑地损我几句都好。可他只是沉默,他在默认。他深不见底的眸子让我痛得不禁捂住了心口,但我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小敏跳楼之后,你故意恶言恶语刺激我,说、讽刺我治死小敏,激了我要插手小敏案子的决心。只有我参与了,你才能及时地把你想送的信息,传到警察那儿。是吗?”
陆曾翰看我的眸子更深,隐隐渗出一丝寒意。
我静静道:“你成功了,我决心给自己洗清不白之冤。我劝服小敏妈妈同意尸检,找到残留的毒品。证明小敏不是自杀。按理我的职责,到这里该结束了。”
陆曾翰唇际泛出一丝浅笑,刚才的阴冷渐渐散去,竟开始饶有趣味地听我讲着。我说道:“可你不满足。你的目标是引导警方尽快抓住孟祥辰。于是你约我到雅筑,故意迟到了半小时,就是让我在无聊中再去看孟祥辰画的那幅画。其实之前你已经暗示过一次了,去见邹昱凯那次,你特意带我绕着路过孟祥辰的那副画,那副画和小敏出事前画的画构图完全一致,你早在暗示孟祥辰是凶手,可惜我太笨了,第一次没领悟到。第二次才猜到。”我停住了,我有些说不下去,捂着的心口在刺痛,痛得让我呼吸都有些困哪。我因为他送我块表那么开心,即便当时以为是个山寨表,依然开心地跑出去给他买了创可贴,我的心怎么就那么轻贱?怎么就那么被他狠狠地揉碎?
陆曾翰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眉眼勾起看着我道:“继续说。”
“再之后,我又迷惑于小敏服毒后怎么会直接跳楼,你再次暗示我,给我了歌。我才领悟到,是音乐杀人。陆先生,谢谢你了,每次破案的突破口,都是你暗示给我的。其实我早该察觉,记得你第二次去驿桥,看到有个做第三者成瘾的患者,你反复提,也是暗示我小敏的身份吧?可惜我在这方面智商有限,直到今天,我才想明白。”
“你是智商有限吗?”陆曾翰玩味地看着我问道。
我的脸色顿时苍白,陆曾翰,你何苦这么苦苦相逼。我如果不是从开始就被你的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弄得心摇神荡,怦怦乱跳,我怎么会一步步陷入棋局而不自知?还自以为找到了爱情?我全身都在微微颤着,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好残忍,是他把我原本平静的心搅得波澜起伏,却又嘲笑我情令智昏?
韩牧之说的对,不要和没爱的人,去谈爱。“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做吗?”我忍着剧烈的心痛,低声问道。
“你确定要听吗?”陆曾翰问道,“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不好吗?”
看着他冷漠的神情,我忽然觉得我从来就不认识这个男人。给自己留点余地?他的意思是从来没喜欢过我,何必撕破脸是吗?偏偏我是个固执的倔牛,我点头:“不需要留那些没价值的情面和余地。真相,是最该暴露在太阳底下的。”
陆曾翰冷笑了一声:“真相?你……”陆曾翰几乎要脱口而出什么,却又止住,“算了。就这件事,其实我和老孟的私交还可以,我没什么背景进入远航,他是远航不得志的姑爷,之前在地产部合作过一段时间,彼此印象都不错。后来我调到船舶,他去到酒店,我帮他出了一个营销计划的主意,邹总很欣赏。可是他这个人,不走正路。”陆曾翰的声音越来越冷,“竟然联合别的公司,吃里扒外。邹总训斥了他一顿,以为他能悔改。他也消停了一段日子,可是又在外面搭上了贺小敏。一步一步走错。我想把信儿传给警察,没别的,因为他开始把主意打在我的头上了。之前算计的事都不说了,最近我被摔骨折那次,也是他勾结肖岩冰搞的鬼,我住院那阵子,他做假账搞对冲,差点卷了钱跑路,还好警察的度够快。”
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说得很平静,果然是个商战的高手,我问道:“其实你是故意住院那么久的,是吗?”陆曾翰怔了一下,挑眉看着我,我接着说道,“你就是让他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好让邹士钊彻底厌恶他,否则,以邹士钊的能量,邹昱凯嫌疑没洗脱都能保释出去,对孟祥辰,却只是找了个律师了事,估计还是邹昱晴苦苦哀求得来的吧?”陆曾翰不语,这便是默认。我的声音微颤:“你必须要把孟祥辰踢出远航,他挡着你的道了。”
陆曾翰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生意场上,很正常。哪那么多交情可言?”
“你为什么不把他的事告诉邹昱凯或者邹士钊?”我问道。
“他们会认定我挑拨离间。”陆曾翰唇际漾了一个浅笑,似乎我问了个很弱智的问题,也是,从他的立场,他必须远离邹士钊家庭的内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警察?”我又问道。
“你说呢?”陆曾翰目光诧异,这个问题在他眼里比刚才那个还要蠢一百倍,“我还不想死得很难看。”邹士钊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即便提醒我都提醒得不露痕迹,让我没有一丝证据。即便孟祥辰也察觉了是他搞的鬼,孟祥辰也没证据反咬他一口。他在小敏的案子里穿针引线,又在远航的生意上故布疑阵,让孟祥辰腹背夹击,怎么能不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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