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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夫人

皇帝回了甘露殿，不过才坐下几刻，底下人就入内禀报，说太尉求见。

皇帝并不意外，点头就让王骏进来。王骏端着神情入内，下拜过后，开口就问，&ldo;臣近来听朝野热闻，道陛下欲纳已故临淮王之遗孀，兰阳丞沈豫之女为妃，不知此事是真是假？&rdo;

&ldo;竟是众人皆知了么？&rdo;皇帝仿佛有些讶然，&ldo;也不瞒太尉，朕欲纳沈氏为夫人，视丞相，爵比诸侯王，登御后宫，以明内治，昨日已命中大夫拟旨了。&rdo;

&ldo;册立后妃，侍奉陛下左右，本是陛下的内帏家事，臣本不应该置喙，&rdo;王骏沉声道，&ldo;只此女为临淮王之妻，是太后亲自指予临淮王的王后，临淮王方新丧不久，就引诱于陛下，致使陛下行如此失德之事，岂能忝位后宫，居如此高位？还望陛下三思。&rdo;

王骏本以为，听了自己的话，不管采纳与否，皇帝都会面露稍许羞惭之色。却不料皇帝的神情极坦然，只微微一笑道，&ldo;卿此言何意？朕不记得，国朝有哪条律令，言孀居之妇不可再嫁。&rdo;皇帝叹道，&ldo;太尉莫要太过迂腐了。&rdo;

明明是皇帝纳取臣弟之妻，做出令天下不齿之事，此时却是倒打一耙，说起王骏迂腐来了。王骏的嘴角抽搐着，想来是在心里腹诽皇帝。而皇帝望着他的神情，又说话了。

&ldo;况且，是何人说她引诱于朕？是朕怜其遭遇，又爱其美貌，有意抬举一二，才强临幸之。&rdo;皇帝略略一停顿道，&ldo;卿不可出于为尊者晦的缘故，而与群臣混淆了事实。&rdo;

皇帝此言既出，王骏是彻彻底底愣在了当场。&ldo;陛下怎可如此行事……&rdo;王骏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不由得气怒道，&ldo;这般失了为君的品行，若是先帝见此，一定会对陛下痛心难言！&rdo;

&ldo;不过纳一嫔御，怎就至于提起先帝了？&rdo;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ldo;这本就是朕的内帏私事，太后都不曾言语，卿为一外臣，却是失了为人臣子的本分。&rdo;

忽然听皇帝如此冷言冷语，王骏神情惊诧起来。他僵立在原地，没有应声，只涨红着脸望着皇帝。皇帝见状，略略叹息一声，竟是起身了，&ldo;朕不过气言一句，太尉不会与朕较真吧？&rdo;皇帝望进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ldo;卿为朕之肱骨，社稷之臣，如何与朕的后宫较上劲了？倒是朕加冠已久，中宫悬虚，母后也常与朕言……&rdo;

听闻皇帝这般言语，王骏不由得僵住了。先前还未有与天子结亲的念头，只是此时想来，他有一女，倒也与陛下年岁相当……他缄默下来，一时没有回应皇帝的话。

王骏离开甘露殿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见皇帝神情不豫，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左右也不敢上前言语。谢澄微微阖着眼睛，待把心绪彻底压下去了，方问了一句，&ldo;云光殿如何了？&rdo;

沈夫人那头，一直是章羚在留神关注着。此时听皇帝这样问，章羚就上前躬身道，&ldo;夫人哄了小郎君一下午，现下已经在用晚膳了。&rdo;

皇帝的嘴角轻扯了一下，&ldo;那孩子很闹腾吗？&rdo;

殿中氛围忽的一静，章羚斟酌着言语，小心翼翼地回话道，&ldo;孩子还小，哭闹总是有的。&rdo;

皇帝微微一哂，&ldo;你命人多瞧着，别叫她心疼孩子，累了自己就是。&rdo;说着，就拿起奏章翻看起来，想起了方才和王骏的谈话，就又说了一句，&ldo;盯着云光殿服侍的人，别让前朝的事传到了夫人的耳中，听明白吗？&rdo;

章羚心中一凛，自是恭敬应下不提。

果然才过几日，惜棠就接到了自未央宫而来的册封诏书。

她当时就怔在了原地，刚想下跪接旨，宣旨使就急急搀扶住了她，&ldo;夫人产后虚弱，陛下特意嘱咐，让您不必多礼，坐着接旨就是，&rdo;宣旨使满脸殷勤，惜棠勉强一笑，终究没有坐下，站着听诏书念完了，宣旨使便把诏书递给了她。

惜棠低头，看到了上面用朱红色笔写的字，惜棠认出这是皇帝的字……在她还没被诊出有孕的时候，皇帝有时会把她叫去清凉殿侍奉，挥退了伺候的人，在案上肆意临幸她，惜棠也由此见过了皇帝的字，铁划银钩，刚劲有力，总是叫她全身震颤不止。

惜棠眼睫毛颤抖着，捏着绢书的手一下加紧了。鲜明的朱红色字迹映入眼帘，皇帝亲笔封她为夫人，令她八月初九迁入未央宫披香殿。一切，算是在这时候尘埃落定了。

意识到这一点，惜棠不由得眩晕起来。灵儿打量着她的神情，连忙代她把宣旨的人都打发了。她握住了惜棠的手，惜棠才略略回了神，就看见殿中跪了满地的人，面露喜色，全都张着口在恭喜她。惜棠感觉头更痛了，她勉强挂着笑容，叫灵儿赏赐了众人一番，才让他们退下了。

惜棠一只手扶着窗框，有些站不住。惜兰站在帘子外，有些迟疑地看着她，惜棠摇了摇头，一个人走入了偏殿。小树方才还在摇篮里酣睡，不知道这样大的动静有没有吵到他。

惜棠这样想着，走到了摇篮边，低下了头，小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却也不吵不闹，只是睁着好奇的眼睛，观察着周遭的景象。见惜棠来了，他欢乐地叫了一声，惜棠不由得笑了，她下身，把他抱了起来，小树莲藕一样的小手抱住了惜棠，热热的呼吸喷在了惜棠的脖子上。惜棠的脸贴着他毛毛的小脑袋，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说话。

小树指头小小的，在玩着母亲的长长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感觉手指湿了。小树还小，不知道这叫做湿，只是懵呼呼的扭着身子，望向母亲。惜棠微笑看着他，小树想了想，吧唧一口亲上了她湿润润的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