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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11章（第1页）

自此之后谢四爷和虞县令常来常往。[四*库*书小说网siksh]虞县令羡慕谢四爷世家子弟，俊雅不凡，疏落洒脱；谢四爷觉着虞县令虽时常俗不可耐，却也是性情中人，倒也可以亲近。

少不了要时常谈谈京中之事。

“徐朗虽死，这场风波可没有就此平息。”虞县令笑道。六月初，十几名苦主齐至顺天府击鼓鸣冤，“可怜我女儿只有十二岁，徐朗这畜生……”全是状告徐朗“强抢幼女”“诱拐幼女”“死有余辜”，群情激愤。

“顺天府尹屈大均一向滑不溜丢，这回一般也慌了。”虞县令这话透着几分幸灾乐祸。顺天府尹本朝是正三品，可比他这七品小县令强多了。

“如果是一个两个来告徐朗，他还可展开雷霆手段镇压下去，可这十几个人齐打齐过来，显是有预谋有靠山，骗哄也不是，驱赶也不是，叫人如何是好。”

天朝不缺就是言官，这厢苦主一闹事，那厢雪片般弹劾奏折已飞进内阁，“勋贵纵恣，为害社稷百姓”“养出徐朗这样败类，魏国公府岂宜再奉朝请！”

事情闹沸沸扬扬。言官们跟打了鸡血儿似来劲，弹劾后族，不畏权贵，清史留名！要说言官们真是力量大，后皇帝下旨：魏国公府夺爵，徐士恒养子不教，难辞其咎，着闭门思过一年。

消息传至太康，恰好谢四爷虞县令处小酌。此时天气炎热，谢四爷一袭雪白杭绸夏衫，清爽宜人。虞县令居处也风雅许多，书房前一个小花圃，几竿郁郁青竹，书房内琴、樽、炉、几，错落有致，萧然可爱。

这下子可好，徐皇后不只死了弟弟，还没了爵位，没了颜面。不知徐皇后情何以堪？虞县令和谢四爷会心一笑，各自举起杯中酒，一饮而。

他们猜不错，徐皇后确实已是欲哭无泪。勤政殿中，她颤声问皇帝，“陛下宁不为九皇子顾虑一二？”这般对九皇子舅舅、外祖父，让九皇子颜面何存。

“皇后可知道东昌侯被拘进宫时候，跟朕说过什么？”皇帝语气很温和，“他说，那卖唱小姑娘年纪很小，只比他小孙女大四五岁，真真还是个孩子。”

徐皇后怔住了。皇帝神情平静，“东昌侯说，他看见那小姑娘，想到自家小孙女，实不忍心置身事外。”沈迈小孙女张嶷，是东昌侯府唯一嫡女，备受宠爱。

“皇后，连东昌侯这样粗人都知道‘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身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可有悲天悯人之心？”皇帝声音平平板板毫无波澜，徐皇后听耳中却是一阵阵心悸。

七月初，皇帝终于准了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张雱辞呈。中军都督府右都督分管神策卫、应天卫、河南都指挥使司卫所，责任重大，皇帝委派宁夏总兵吴蒙接任。

“张雱一家由京城至湖州，应会路过太康。”虞县令喜滋滋打着主意，“到时可要好生款待他们一番，见识见识这家人。”这家人太有趣了，一开始做匪，后来做官，如今又做了侠客。

“甚好，到时咱们一起做东。”谢四爷虽是襟怀冲淡，不喜官场，不热衷名利，却喜结交不俗之人。当下两人说定了这件事。

谢四爷回到谢府，未免跟谢老太太、四太太提起。四太太略略沉吟，“要说起来东昌侯府，跟我们韩家算是沾着亲，却又向来不做亲戚走动。”张雱是她大堂姐小叔子，可没有认祖归宗，名不正言不顺。

“无妨。”谢四爷不以为意，“不论亲戚便是。”朋友之间也可往来，何必定要是亲戚。谢家累世大族，姻亲故旧遍布大江南北，可不缺亲戚。

四太太自是无可无不可。谢老太太笑问，“听说这家人稀奇古怪事很不少？”父子二人都是又做匪又犯官，“官匪一家”。

四太太抿嘴笑笑，“是呢，京城里那么多家侯府，再没有跟他家一样。”侯爷姓沈，世子却姓张，世子张雱所生三子一女，倒分了三个姓：老大跟沈迈姓，大名沈忱；老二跟岳培姓，大名岳池；老三和丫丫是双生子，跟张雱姓，老三张屷，丫丫张嶷。

一对夫妇，四个孩子，三个姓？谢老太太目瞪口呆。这家人可真是，让人说什么好呢。

“这还不算什么。”四太太索性知无不言，言无不，“我大堂姐说，她那小叔子是有生父、义父，弟妹却是有生父、继父。”张雱之妻安氏，生父六安侯傅深，继父原文渊阁大学士安瓒。

“丫丫也被撵出来了！”第二辆马车中有人欢呼。

马车到了丫丫跟前，攸地停下。车帘掀起，一个十二三岁男孩儿探出头，“丫丫，上来。”伸手把小女孩儿拉上马车。

这辆车里是三个男孩儿，大十二三岁，中间那个大概十岁样子，小也是六七岁，跟丫丫极像，一看就知道是双生。

这三个男孩儿，幼时被懒散母亲安解语女士命名为“阿大，阿二，阿三”，如今慢慢长大，都改叫大名了。老大沈忱长相像爹，性子像娘，英俊机敏；老二岳池长相像祖父，性子也像祖父，斯文俊秀，其实精明内敛；老三张屷小，长像娘，性子像爹，憨呼呼很可爱。

方才欢呼“丫丫也被撵出来了！”，就是老三张屷，三兄弟中小没心机那个。

“等咱们到了百花山，从悯慈寺接到阿爷，便好了。”沈忱安慰气呼呼小妹妹，“阿爷肯定不会赶咱们。”他口中阿爷，指是沈迈。沈迈对张雱这义子，和张雱所出三子一女都是疼爱娇惯得很。

沈迈和百花山悯慈寺方丈禅师有旧，这段时日一直住悯慈寺。张雱一家人要先到百花山接了沈迈，然后方才共返湖州梅溪。

“祖父也不会赶咱们。”岳池淡淡说道。他口中祖父，指是靖宁侯岳培。岳培溺爱儿孙，那是出了名。

“丫丫，我们斗地主呢，算你一个。”张屷很有同情心，见丫丫撅着个小嘴，拉她过来玩牌散心。

“我才不斗地主。”丫丫任性说道：“我要打双升。”沈忱率先同意，“成，打双升。”不管打什么，反正弟弟妹妹都玩不过他。

岳池无可无不可，“打什么都成。”张屷一脸可惜看看手中牌，就要赢了呢，真舍不得。

四人打起双升，沈忱和岳池一家，张屷和丫丫一家。“输了怎么办？”四人一边起牌，一边商量赌注。

“输了，今晚给爹娘洗脚。”后是这么商定。

这晚客栈歇下，张雱和解语可享福了：阿屷和丫丫小陀螺般跑来跑去，一会儿拿布手巾，一会儿添热水，兴兴头头折腾来折腾去，服侍爹娘洗脚。

“解语，你说阿屷和丫丫是干活儿呢，还是玩儿呢？”张雱偷偷问妻子。要说起来给爹娘洗脚算是干活儿罢，可瞧这两个孩子样子，怎么比玩儿还高兴呢？

沈忱和岳池一旁看着，也挺高兴。不过当阿屷和丫丫热情要求也帮他们洗脚时，都吓跑了。什么给人洗脚，是人给他们当玩具好不好。

客栈伙计看着地上一汪汪水本是心中有气，张雱甩过去一锭碎银子，“辛苦你了！”伙计大喜道谢，忙手脚把地上收拾干净了。

解语车上带有铺陈之物，并不用客栈，一家人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第二天日上三竿方起。慢悠悠洗漱过，消消停停用了早点，慢悠悠上了路。

这不怪他们，太康有人等他们，可他们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