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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咽了咽口水,将鼓噪的心跳压下去,忍不住攥紧晏清姝的手,试图利用这种接触给予自己勇气:“我去!”
晏清姝嘴角微扬,伸手轻抚着江怀玉苍白削瘦的脸颊:“记住,永远别看轻自己。”
*
一入正堂,裴凛便吊儿郎当的窝在东次位的椅子上,单手撑着坐腮,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裴述之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儿子一眼,请晏清姝入首座。
“不必,如今既与世子结为连理,您自是我的长辈,理应坐于首位。”说罢,晏清姝径直朝裴凛走去,坐在了他右边的东首位。
裴凛的目光在晏清姝身上扫了一眼,便红着耳朵扭过头继续透过琉璃窗,看外面纷纷扬扬的风雪。
“这雪下得尤为大了些。”晏清姝顺着裴凛的视线望去。
“可不是,俗话说,瑞雪兆丰年,可如此大的雪,如今已是成了灾祸。”裴述之神色悲戚。
成灾?为何京城从未收到消息?晏清姝眸色一动。
“可有赈灾?”
“自是有,可惜用处寥寥,朝廷不拨赈灾银,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晏清姝还要问时,平威王妃带着江怀玉走了进来。
王妃走到裴述之身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令裴述之面上产生惊疑之色。
薛平睿一看见江怀玉,就忍不住自己的脾气,当即怒喝:“殿下!此女杀了我儿,还刺伤守卫逃跑,绝不可姑息!否则将这天下法度置于何处!”
晏清姝本因雪灾的事心有忧虑,此刻被薛平睿如此逼问,原本压着的脾气又一股脑的顶了上来。
“薛大人要与本宫聊天下法度?也好,怀玉,把你的双臂露出来给薛大人瞧瞧。本宫竟不知,张口法度闭口规矩的薛大人,竟是个喜欢折磨殴打女子的……禽兽。”
室内寂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薛平睿的身上。
“你血口喷人!”薛平睿怒目圆睁,但在目光触及江怀玉双臂的时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这……”
只见白皙纤细的手臂上,交错着哆开明显的线性伤口,手腕、小臂上的红色印痕同样触目惊心。
“鞭伤……捆绑……”裴凛低声呢喃。
“不!这不是我弄的!我也从未对她动刑!这是污蔑!”薛平睿面色涨红,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口说无凭啊薛大人,人是从您府上逃出来的,若是上了堂,空口白话的否认怕是做不得数吧?”晏清姝平视着薛平睿,“容本宫提醒你一句,大梁律有言,宗亲子嗣涉案者,应避嫌;动用私刑者,斩!”
薛平睿的脑子轰得一声,好似被人蒙上了桐油纸,外界的声响已是半点渗不进,但油纸的震颤却映射着对方每一个字的重量。
他哆嗦着唇,苍白的辩解:“是她杀了我儿在先!大梁刑律,恶意中伤他人致死者,施鞭刑!她刺了我儿二十多……”
啪!
清脆的茶碗碰撞声从晏清姝的手边传出。
晏清姝眸光凛冽:“令公子因何被刺,你敢说吗?”
室内的气氛压抑得人透不过气来,江怀玉小心翼翼的坐回末位的位置。
裴述之捋了捋自己半白的胡须,出言缓和:“薛大人,要不然你回去查查看,这江姑娘身上的伤显然是这几日新添的,说不是在你府上出的事……这也没人信啊。”
薛平睿此刻心中充满骇然,他当然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但府上的人呢?他将人关在后院之后就一直在忙雪灾的事,已经三日未回过府,若不是亲信来禀报说人逃了,他只怕现在还在府衙处理公文。
难不成真是府上人干的?可府上的管家仆役拢共就十来个,皆是跟了他许多年知根知底的,总不能……
他感到头脑空荡荡的,发出嗡嗡轰鸣。
晏清姝见人已经被刺激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道:“薛大人,容借一步说话。”
薛平睿无法拒绝,跟着晏清姝来到了后堂。
两人在屏风后站定。
晏清姝偏过头,两人之间只有一拳距离,她用只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将江怀玉的遭遇说了出来。
“若薛大人不信,大可请稳婆来验。”
她的声音很轻,但于薛平睿来说却重如千金。
他脸色通红,又热又燥:“不,不必了,公主自是不会拿女子的名节说谎,江姑娘在东宫伴读时,也算是臣的学生……臣……臣定会给公主和江姑娘一个满意的交代!”
说到最后,薛平睿的声音已经是压抑不住的颤抖。
晏清姝看着他,一位教过两任太子的少师,曾经的□□,写出无数治国策论的名仕,如今却如暴雨冲刷后的危墙,暗淡、昏黄。
“薛大人还是好好查查,令公子人品如何本宫不知,但你作为父亲应当晓得。薛家赫赫扬扬已当百载,别虚称了一世的诗书旧族。”
屋外的暴雪落成了阵阵脚步声的逃亡,狂风吹乱平静,碰撞着电闪雷鸣般的恐慌。
薛平睿的狼狈身影落在堂中四人的眼眸中,直到被雪白色彻底掩埋。
裴凛侧目看向立于堂中的晏清姝,她从头到尾都是如此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斥责、没有痛心疾首的质问,但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占据了道理的制高点。
这样的一个人,为何会落败于龙椅之前的一步之遥?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晏清姝的唇畔染上些许冷峭的弧度:“原本我可以不退,直到我看到地方官员联名上书的奏表。你知道上位者最需要的是什么吗?不是朝臣的拱卫,是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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