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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的笑容变得森然,一字一顿地说道:&ldo;我要这大陆上,再也没有我们的敌人。&rdo;周遭安静了片刻,随后也不知是谁先大声地叫喊了起来,兽人们骨子里便充满了好战的因子,唯有这种大动干戈的事能让他们疯狂。他们站起来,呼喝着举起双手,将大碗的酒泼洒到火堆里,快要熄灭的火星子一下子燎起了老高,噼啪作响。卡佐站起来,举起一只手,大声道:&ldo;好,首领,你是个硬茬!我们服,以后跟着你!&rdo;华沂隔着老远看着他,对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兽人们的吼声更大了些,他们一起跺着脚,几乎让大地也跟着震颤起来。华沂挑起了这一切,可他的脑子里却冷静得很。他知道,这还不够‐‐他今天叫众人怕了,可是做首领的,光有耍狠的本事还不行,&ldo;敬畏&rdo;&ldo;敬畏&rdo;,有了畏惧,还要有&ldo;敬&rdo;才行。他只过了外患北方大陆的四季非常分明,过了漫长而炎热的夏天和初秋,树的叶子就会开始往下掉,深秋便悄然而至。这段日子并不好过,马上就要进入寒冬,地底下的凉气慢慢地浮到地面,空气开始变得干燥,时而阳光普照,时而秋风萧瑟。在山上,每年的这个时候,长安都会减少自己的活动,秋冬换季,他即使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动,胸口都会发闷,要是再赶上阴雨天气,便更难捱,一口气总是吸不到胸中似的,轻飘飘地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又会自己飘走,总是觉得憋得慌。华沂站在索莱木的树神面前,默默地抬起头,又默默地低下头,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片被利器刮得只剩下叶脉的树叶,眼皮突突地抽了一会,终于无奈。只见地面上的叶子被人收拢了起来,还在上面插了根香,大概是索莱木在凭吊这位今年秃得格外早的树神阁下。原本说今日要到的其他部落使者的人影子也没看到一个,华沂派出了几个人沿途查看,以防有什么变故,接着他心事重重地遛到了这里,本期望能在这里等到长安,好跟那小崽子说说,让他练刀换个地方,不要可着一个软柿子捏。可是他等了很长时间,长安也没来。对于长安而言,似乎除了吃、睡、练刀是第一等重要的事,其他都可有可无,这些日子在巨山部落住着,练刀可谓是风雨无阻,华沂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绊住了他的脚步,便决定亲自移驾去看看这件稀奇事。长安屋里飘来一股甘草的香气,他从来不关门,因此华沂掀了帐子便直接走了进去。小奴隶不在,长安坐在一个精致的小炉子面前。那是华沂看到天快要冷了,弄到他这里的一个小火炉。小火炉是个好东西,可以抱进被窝里,里面烧的是特殊的炭,叫被子盖住了也能着,不熏人,仔细闻,其中还有股香味,据说可以连着烧上两天两宿都不灭,不像屋里的地灶坑,灭了的话还要半夜爬起来重新点。这些东西都是散布的流浪行商们兜售的,要价很高,里面的炭火也非常珍贵。华沂进了屋,便眼睁睁地看着这难得的珍贵小火炉,眼下便被长安这个分不出好坏的倒霉孩子给架在桌子上,煮汤喝了。长安见他进来,连头也没抬,依然非常专注地削着一只洗干净了的芋蛋果。芋蛋果的皮已经细致地刮去了,长安用一把不过食指长的小刀片将芋蛋果的肉往下削,每一刀下去都削下均匀的一片,薄如蝉翼,他的动作不慢,芋蛋果一片一片地从他的手缝中往下掉,很快便堆满了一个盘子。华沂忍不住伸手捏了一片,然而那片实在太薄,没等他拿起来,便在半途被他不小心捏碎了。他忍不住问道:&ldo;这是要吃的?&rdo;长安点了一下头。大家吃芋蛋果都是剥皮就往地灶坑里一扔,随便用拨火棍拨弄几下,拿出来洒上粗盐就能直接啃,华沂闻所未闻这种吃法,脱口道:&ldo;你吃饱了撑得么?&rdo;&ldo;我练手,练完的顺便留着吃,省得浪费。&rdo;长安这话说完时,手快得叫人看不清,已经将一个滚圆的芋蛋果削完了,他轻车熟路地拿起了第二个,雪片一样薄得不可思议的芋蛋果便接着在他手中纷纷落下。不知道教给他刀术的是哪一位世外高人,怎么样猎奇的练习方法都有,华沂将目光放在了那让他后槽牙疼得小炉上,指着那上面煮着的一碗绿不绿黄不黄的汤,问道:&ldo;这又是什么玩意?杀虫子的?&rdo;&ldo;草药。&rdo;长安说道,&ldo;我喝的。&rdo;华沂闻言吃了一惊,正色下来,抬手捏住了长安的下巴,凑近了仔细打量他的脸色,可是长安的脸色几十年如一日,总像是带着一点大病初愈的孱弱似的,时间长了,便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同。他便有些忧心地问道:&ldo;你什么病?&rdo;长安的视线被迫转移,可小刀像是活的一样,从他的手指间穿梭而过,刀背滚过他的食指和中指,落入到人手上最不灵活的四指和小指之间,那芋蛋果在他手心上转了起来,眨眼间便被刮下了整整三圈的层皮,一气呵成,别说是断点,便是一点转折凝滞也瞧不出来。长安这才扑棱了一下脑袋,把华沂的手甩下去,然后把那个脆弱的芋蛋长条用小刀卷着放进了盘子里,说道:&ldo;我师父说是天生的,阿妈那里带来的。&rdo;娘胎里带来的病都是大毛病,治不好的,华沂吓了一跳,问道:&ldo;有什么症状?&rdo;他本想建议长安去找阿叶看一看,谁知长安瞄着草药似乎煮得差不多了,便端了起来,一饮而尽,喝完以后,他把嘴边青青绿绿一片抹掉,砸吧了两下嘴,皱着眉对火炉赠与者抱怨道:&ldo;也没什么症状‐‐你这破玩意不好用,煮了一下午,也没煮熟,里面还是凉的。&rdo;没煮熟……草药沫子和着凉水,半生不熟地就被他这么两口给喝完了,华沂无话可说地看了他一会,便知道了,这家伙屁事也没有。&ldo;因为&lso;那玩意&rso;是暖被窝的,不是给你煮草渣子汤的。&rdo;华沂幽幽地说道,&ldo;你这个专门糟蹋好东西的土包子。&rdo;然而土包子长安跟他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用长杆的小棍,从小炉子中夹出了一块炭火,往上吹了两口气,吹出了晃晃悠悠的小火苗,幽香浓郁了些,长安捏住鼻子,扭头打了个喷嚏,然后他不满地从旁边挖了一坨油,把这块&ldo;娇贵的炭火&rdo;粗暴地裹在了里面,娇弱的火苗遇到油,立刻变得膀大腰圆起来,将固体的油融化成灼热的油滴,落到片得极薄的芋蛋果上,它们立刻被烫得卷曲了起来,发出了一股细微的香味。但长安很快没了耐心,一松手把整个炭火全给丢在了盘子里,&ldo;轰&rdo;一下激起了一簇火花,过了片刻,油给烧完了,火才终于熄了,长安便重新把那奄奄一息的高贵的小炭火夹起来,在桌子边上随便甩了甩,擦了两下,又随手丢回了那中看不中用的炉子里。盘子里便剩下了连烧再烤,焦黑打卷的芋蛋果‐‐着实叫华沂开了一番眼。长安客气地把盘子往前推了推,问华沂道:&ldo;你吃不吃?&rdo;华沂看着这一大堆黑呼呼、面目可憎的东西,只得木然地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长安没等他把这个头摇完,便唯恐他改变主意似的,把盘子拖了回来,直接用手捏着开吃了,他吃得飞快,嘴边很快浮起一层黑灰,好像长了一圈小胡子,还挺津津有味。华沂的心于是放下了‐‐他以前见过洛桐的儿子,记得那个小家伙以前的模样,那才是真娘胎里带病的,就像个小纸人,什么都拿不得、碰不得,别人在他旁边说话不能大声,否则风一吹就要给他吹破了。跟这幅牲口模样哪有一点相像?华沂的好色叫他实在看不下去,长安把自己弄成这幅尊容,于是伸出手,动作粗鲁、下手却轻柔地把长安脸上的灰给抹下去了,心里惋惜地想道:&ldo;白瞎了一张美人皮。&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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