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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里面的区别,说出来估计长安也不明白,所以华沂大而化之地点了头,不要脸地误导道:&ldo;差不多吧。&rdo;长安低下头,把身上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重新整理得严严实实,最后下了决断,说道:&ldo;不好,我觉得对不起阿兰。&rdo;具体如何对不起阿兰,这里面的道理长安不是很明白,他只是隐约有这样一个感觉。华沂没想到这傻小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倒抽一口气,险些抽得岔气:&ldo;阿兰?阿兰没啦,你怎么个对不起她法?&rdo;长安坦然道:&ldo;说不清。&rdo;若他真说出个四五六来,华沂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给就地掰扯回去,可是&ldo;说不清&rdo;三个字却是个大杀器,顿时就把华沂堵了个哑口无言。他原本看得见吃不着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矜持,夜半无人的时候,自己心里也会纠结一二,担忧一下将来,思索一下现在。然而刚刚又亲又摸半晌,华沂心里早就出了火,恨不得把人拖过来直接办了,早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闹得抓心挠肝似的难受。这种过分浓重的雄性气息,硬是叫长安都觉出了几分尴尬,他扛起自己的刀,推开门钻了出去:&ldo;你……唉,你吃你的吧,好像起风了,我出去看看。&rdo;华沂心里那点小滑头再一次冒了头,他突然站起来,冲过去从背后抱紧了长安,釜底抽薪地说道:&ldo;阿兰那时候说喜欢你,想要嫁给你,可你没有答应她,叫她到死都怀着这点遗憾,你心里不难过么?&rdo;长安的身体僵了僵。华沂叹了口气,将声音压得低而又低:&ldo;大海不知道要怎么样,冬天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突然冒出来的敌人跟我们抢地方……像吉拉那样好好的,一转眼就没了的事,你不是见到了么?若是我也和吉拉一样,突然就没了,你不想我么?不会难过么?你想再后悔一次么?&rdo;若是此情此景被索莱木看见,简直要说他是个卑鄙之至。然而精虫上脑的男人大概都是愿意无所不用其极的。长安果然任他抱着,不再挣动了。华沂在他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一脸得意洋洋,贱兮兮地笑了起来,以为要得手。可是这时,长安突然用刀柄别开了他的手腕,说道:&ldo;我不会让你像吉拉那样死了的。&rdo;华沂一愣,却见少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是与方才的迷茫截然不同的坚定,他将马刀扛在肩膀上,语气平淡却又笃定地说道:&ldo;你不会死,我保证到……到我活着的最后一天,你就放心吧。&rdo;这句是好话,华沂听了本该高兴,然而却轻而易举地熄灭了他心中蠢蠢欲动的欲火,从在那灭尽的灰里生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长安说完这句话,便照旧去海边巡视。华沂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然后他忽然抬起手,又脆又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自那以后,他们两人在山上当值的三天里,华沂再没有不规不矩地动手动脚过。只是有时候长安睡着了,他会长久得看着少年的背影发呆。阿赫萝低头看着那朝南的鲛人,问道:&ldo;他怎么了?&rdo;索莱木转开目光,那数丈高的水墙他似乎没有放在眼里,随着鲛人转向了南方。过了一会,他说道:&ldo;看来真正改天换日的地方在南边,我们这恐怕只是被扫了个边。&rdo;说完,索莱木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鲛人的头,叹道:&ldo;你看他,身上的鳞片化成人便没有了,就连头发也不算浓密,他又不是不知道冷,平时也总是喜欢往火堆旁边凑,大海同岸上一样,越往北便越是冷,他该是从温暖的南方来的。&rdo;阿赫萝问道:&ldo;那么他背后的伤是怎么弄的?&rdo;索莱木道:&ldo;地动震到了海底,才会将海浪掀起这么高,传说鲛人聚居在海上的礁石上,应该是被乱石砸的。&rdo;阿赫萝好奇道:&ldo;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rdo;索莱木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ldo;因为我曾经游历大陆,走到了许多别人没有去过的地方,甚至出过海,受神明庇佑,能侥幸不死到现在,知道得自然多一些。&rdo;&ldo;哦,&rdo;阿赫萝想起来了,&ldo;对,你是个老亡客,他们叫你诸神使者,连我也听说过你。&rdo;她看着索莱木,叹了口气,态度十分自然热络地说道:&ldo;可惜你不是我们有翼族人,兽人们横行大陆,有时候目光却短浅得出奇,总是看不起他们自己的亚兽跟女人,仿佛一个人若是不能化兽,便没有了别的用途似的。像你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到我们极北去,一定会受到无限的尊荣。&rdo;阿赫萝心黑手狠会说话,几日相处,她十分看得上索莱木这个人,甚至生出了一点借着这个冬天,把他从华沂这里拐走的意思。索莱木何等聪明,自然是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却并没有点破,只是依然毕恭毕敬地说道:&ldo;有翼首领,您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自己出生的部落里面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木匠,非要自讨苦吃地过这种生死一线、自讨苦吃的日子么?&rdo;阿赫萝眯起眼睛看着他。索莱木应和着鲛人歌声里的节奏似的,以一种奇异的语调说道:&ldo;因为我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想知道万物为什么有出生,又为什么有死亡。我想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人死后究竟会不会像灯火熄灭、毫无声息。我想知道天有没有尽头,地有没有尽头,天地的尽头是什么,那些消失的诸神是不是全都埋在那里。我想知道神存在的意义,人存在的意义,为什么一朵花开了,转眼便会凋谢,为什么四季有轮回,日月有起落……我不在乎别人是否尊敬我,女王‐‐因为啊,我是个疯子。&rdo;疯子说完,便随着鲛人跪了下来,将他的高帽从头上取下来,放在面前,朝着山呼海啸的水墙虔诚地跪拜那不知存在于哪个角落里的神。在山洞里生活的时间长了,索莱木头上的那根野鸡毛都变得光秃秃的,竖在头上,越发显得孤零零,可是此时,没有人会笑话他。华沂默默地坐在一边,心里想着索莱木方才说的话,从中听出了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悲痛来。他想,索莱木这个凡人的野心真是大得惊人,总不愿意稀里糊涂地过完这一辈子,总是想生出一双透视的眼睛,洞穿苍穹。然后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长安。华沂以前觉得阿叶是对的,长安的心是石头做的。那少年仿佛从来就那样,天翻地覆了也依然我行我素,从来不摇摆,也从来不徘徊,他心里只有最简单的规则,顺着走下去,头破血流也不在乎,不知道好,也不知道坏。可就在几天前,华沂发现他们都错了。有那么一瞬间,华沂觉得自己透过长安的眼睛摸到了他心里的东西,于是被那里面滚烫的血肉烫了一下。长安不动摇,只是因为那些叫人惶惶不可终日的东西都无法打败他,所以叫他视若等闲。华沂想起他年幼的时候,他阿爹对自己的评价,说他是一只长了爪牙的羊。这些年华沂总是不服,因为他杀了那么多厉害的人,办成了那么多别人无法想象的任务,可是那一天在山巅的石头小屋里,华沂终于承认了,自己仍然是个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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