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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觉得是,任千忧在不断的反思中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突然觉得自己把自己兄弟忘掉的事情非常不厚道,连带着自责和尴尬,看向谢玄都的眼里多了几分坚定的同情和莫名的愧疚。
谢玄都眉心一跳,一眼便看出这人又跑偏了,同样的错误他可不会犯第二遍。
这人就像是掩耳盗铃的傻子,若不是叫他直接接受,他是说什么都能找到另外一个合理的解释缩在角落里,拒绝那个他看起来过于惊世骇俗的真相。
所以他嘴角一勾,欺身上前,在任千忧耳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几句后,便风轻云淡地坐回去,淡淡地呷了口茶。
徒留任千忧在原地石化了半天,霎时双颊爆红,耳朵红得滴血,颤着唇,抖着手指着谢玄都你你你了好久。
才噔地站起来,六神无主地来了一句,“不行,我不跟着你去了,我要回去找祀闲闲!”
谢玄都瞥了他一眼,用茶盏遮住自己扬起的嘴角,“现在回去路途遥远,刺客更多,且祀闲闲也是我的人,你回去了他也会把你送回来。”
任千忧愈发觉得自己臊得慌,却也不敢继续待在马车里了,无措地转了几圈后迈腿想出去。
谢玄都似乎是早就知道他的动作,在他抬脚的同时敲了敲车壁,顺势掀开帘子出去了。
案上那杯泡得刚刚好的茶静静地腾起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
丰和。
瑞脑被研磨成细粉藏在宫灯里,随着烛火散出香气,女帝乐正暮捏着额角,专注地看手里的奏折。
王衿兮端坐在一旁,案上堆着的密密麻麻的奏折几乎把她淹没,干涩的眼球无法再支撑她的工作,只能泛出泪花模糊视线来表示抗议。
王衿兮打了个哈欠,起身为乐正暮披上了斗篷,“先就寝罢,明日再看也来得及的。”
乐正暮手上动作未停,头也不抬地回她,“昔日临渊王把持朝政,日日只睡两个时辰,批阅竹简奏折可达百斤,纸质奏折近乎二十万字,一个乱臣贼子尚且如此,我又怎么敢松懈?”
王衿兮叹了口气,偌大的衰败王朝在她的治理下吊着命,她的坚持为乐正家的朝代活生生续了几口气,按下了四海各地的反叛与躁动,在不断的博弈中稳固自己的地位。
乐正暮是一个深谙帝王制衡之道的人,可偏偏来的时机太不凑巧,原来的能臣大多明哲保身,新起的名士又根基未稳。
偏偏乐正暮也继承了帝王的多疑,对行渊侯的手段实在是寒了很多旧臣的心,又遇见谢玄都那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也不怪乎乐正暮这般用功了。
“谢左相离开了黑渡村,往北边去了,看起来他是想去亲自推进运河的开源。”
乐正暮这才搁下笔,哼笑一声,“看来我们把消息透露出去是对的,这不,自然有人替我们请他出山。”
王衿兮继续道,“但那些世家也派遣了很多人去刺杀他。”
乐正暮抬头看她,“这不正好?去刺杀他的必然是不满运河的世家,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才可以渔翁得利。”
“谢左相的心思太多,他的那些动作还以为我不知道吗?只是我以前不和他计较,如今也好让人给他个警告,别动歪心思。”
王衿兮没吭声,但脸上还是有些犹豫。
乐正暮看她那踌躇的样子,笑着歪头靠在了她的腰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运河的开销是从各世家里出的,若没有谢相的运作,也是难以压制。他不惜自断羽翼来表示忠心,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他。兮兮别担心了,嗯?”
王衿兮顿时哭笑不得,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呀,有分寸就好。”
而后取出太史阁新递交上来的奏折,笑道,“你看,这是他们新得的历法推演,以后几年,若是治理得当,必然农桑可丰,国库可盈。”
“若是谢左相的运河拓宽成功,必然是极利民生,虽苦当代,却利在千秋!我当年就觉得,他是会做利国利民的大事的。”
乐正暮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很快便回到原来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背,“好了,你先回栖梧宫吧,我把这两本批完就来。”
王衿兮犹豫了一会,还是困倦占据了上风,“那我就先不等你咯,”边说边打着哈欠转身,“好困好困好困……”
等到人真的走远了,乐正暮瞬间将笑收回来,冷冷地哼了一句,“千秋?朕只要当代!”
斜方的烛火照得她的影子愈发庞大朦胧,与一旁黑暗的边界模糊不清,颤动着的笔在细小的纸上勾勒着什么,最后几封密诏便被快马加鞭地送出宫门。
向来只有伟大的王朝才能够拓宽领土,而她乐正暮也将延续这个伟大的王朝,这才是她该为当代做的事情。
她明白,王衿兮却不明白,所以王衿兮喜欢利于民生的浩大工程和改善生产的农具历法。
她明白,谢玄都也明白,所以谢玄都离开了这个朝堂,去做他认为对的事情。
她完全知道,对于这个王朝,谢玄都更多的是漠然,对于皇权,谢玄都更多的是疏离厌恶。
所以谢玄都在背后的煽动才格外刺眼,连带着王衿兮的努力也显得有些不解风情。
在乐正暮的眼中,国库空虚,应当去敛财增税,压空世家的腰包,而不是一味的改善百姓的民生,粮食再多,也不过是进了世家的口袋里,养出一堆巨富商贾,岂不本末倒置!
正因为乐正暮多疑的性子,所以这些话注定只能在她心里肺腑,自然也错过了听到其他声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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