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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正牧讶异道,“没有准备?信?兵?这些哪里来的?”
任无涯想到现在他好歹目前算个皇帝,可不能浑浑噩噩下去了,于是开口道,“莫说我,就算胥蛰也和这没有关系,只是我和他都有恃无恐罢了。”
“定帝吐血是身体原因,但他传递了帝王危矣的信息,迫使各方势力开始运转。胥蛰拥兵自重,此时前可控制前朝,后可控制后宫,自然是当断则断。我不惜将皇后请来都按不住他。”
“兵是你封地的兵,信是以前以防万一仿的信。胥蛰调兵前往边境,若不是里面有部分外军,还就真教他瞒过去了,只消让人盯住内外军动向,就算我被围困,他们也知道该进宫来救驾了。”
“今日一觉察不对,我便让向会出去运作了。”
乐正牧听得目瞪口呆,怒道“宣仪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又拉我下水!好啊你!难怪……”
任无涯凉凉一盯他,乐正牧就噤了声,讪讪道,“所以你知道胥蛰调兵时就知道他要逼宫了吗?”
任无涯摇摇头道,“是宁妃诞下太子时猜测的。不然你以为从你封地调兵又不引人注目会那般容易?”
乐正牧突然想到什么,跳着脚道,“那你还说你那侄子不在这里!”
任千忧有些尴尬道,“我确实是今日才到丰和,一直是谢玄都在盯着,我今日也是碰巧了,不然我的任务应该是向生他们做的。”
乐正牧挠了挠头,“那为何你们都要调兵去边境?那边有什么好?”
任无涯冷笑道,“边境打仗打了那么多年,你们倒是真的不担心!”说罢没在理他,叫上几个大臣就准备商议事宜。
路过谢玄都时问道,“怎么没来正殿?”
谢玄都低垂着头,“司徒不信我,我自是不会来讨嫌的。只是可惜风世子也葬生火海。”
任无涯没搭话,看了一眼任千忧,“他心愿已了,算不得可惜。看来终究是师生缘分浅了些,你也不必提醒他。”
谢玄都微微蹙眉,有些不理解他的选择。但扫过向死热火朝天地救治伤员,任千忧缠着绷带笑着和那些人打闹时,好似又有些理解了。
任千忧走过来拍着谢玄都道,“事情终于结束了!咱们去哪里玩去?对了,还有风令!你们终于可以见一见了,我老师可厉害了!我们可以一起去竹林!”
谢玄都笑道,“好。”
胥蛰的头被放在了风家祠堂外,任无涯今日一身黑袍,抬手续上了一盏长明灯。
任无涯擦了擦一个不算新的牌位,油灯熏得那板子有些腻手,香灰也积在角落里,显得有些灰蒙蒙的。
风令走向了他自己的结局。
任无涯弯下身子,咳出来一口血。殷红的血被黑色稀释,深色的衣袍变得沉重。
一盏又一盏的长明灯亮起,照得每一个牌位都明晃晃的。那书生走进来,挨着挨着见礼后就静静地侯在一旁。
任无涯点完灯后,晃了晃手熄掉火折子。“司马的位置空出来了,你先顶上。给你的时间不多,务必上心。”
那书生点头应下,而后拱手道:“老师,边境传来消息,渑王有异动,可要做什么?”
任无涯掀开下摆坐在蒲团上,“不用,渑王没几天了,我会让千忧去接手一段时间。事情结束后你再调自己的人去。”
那书生拱手应是,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张开口,合上门退下了。
任无涯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雕像,静静地缅怀着很多人,很多人。
既是祭奠,岂能无乐?供在一边的古琴总算被取出,得以重见天日。紧闭的祠堂里响起琴声,连绵不绝,余恨悠远。
一连几日都响着琴声,来来去去就那么一首曲子。守在外面的人听得抓耳挠腮,心气浮躁。只有当一摞一摞的公文送进来时,耳根子才贪得几分清净。
若抛开他非要拨弄琴弦这件事,任无涯倒是与平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如既往地工作到三更半夜。
直到风令下葬时,他才从屋里出来。跟在队伍后面,远远地,像一个黑色的影子。
漫天遍野的飞着黄纸,队伍前面的人举着白幡开道,一片沉墓之象。
任千忧跟了一路,眼泪直打着转。
花坞笑沉默地跟在后面。
勿开翁在队伍前摔碎了一个酒罐子,拂袖而去。
得缘来笑着撒着纸钱,念叨着:“身归天地,因果尽散,赤条条咦,可喜可贺!”
可惜无己不见人影,乞花开已然成了一捧飞灰。
不然,就又是一场团圆。
“娘亲你看,好多人!去的是谁?想必生前定是个交友广泛的好人吧?”街道上一个黄口小儿牵着他娘亲的手,好奇地问道。
那娘亲俯下身,刮了刮他的鼻子,“你还小,不用在意这些,不是说要吃糯糕?”
那小儿高兴一笑,蹦蹦跳跳道,“好!今天有吃糯糕咯!”
那娘亲牵着他的手,回头望了一下那棺椁,微微低头欠身。
可惜风家当年覆灭时,没有家族敢去收尸,如今也只有一片衣冠冢罢了,风令尸骨葬在此处倒显得有些空亡。
逝者已矣,人间常新。棺土一盖,梦回几人?
初春之际,被烧毁的竹林抽出些新笋尖来,于是挖笋尖便成了孩童的一项游戏。三两个小孩漫山遍野地跑跳,一筐嫩笋就是他们一下午在外野的成果。
谢玄都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值得庆幸的是,他等到了叔父来到丰和,在不牺牲自己的情况下保下了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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