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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听你老这个意思就是谁能把故事编得圆（第2页）

章兴旺：“我当然知。你跟我说说，弓箭街为啥叫弓箭街？”

孙姑娘笑道：“我是西华县来的，我不是祥符人，说错了你老还要多包涵。”

章兴旺：“说对说错无所谓，就看能不能说到我心里，能说到我心里的就是对，说不到我心里的就是错。反正俺祥符城挖地三尺都是故事，对错谁说都不算，听着合情合理才算，你说吧。”

孙姑娘：“听你老这个意思，就是谁能把故事编得圆，谁说的就是正史，编不圆就是野史了？”

章兴旺：“别管编圆编不圆，只要你一说，我就知你说的是正史还是野史。只要是个祥符人，别管他识字儿不识字儿，祥符的历史是真是假，还是能听出来的。讲吧，妞儿，我听着呢。”

孙姑娘稳了稳神儿，说道：“弓箭街在历史上就是制造弓箭的地方，要不也不会起名叫弓箭街，这一点应该冇啥争议吧。”

章兴旺点头：“不光是制造弓箭的地方，还是出售弓箭的地方。”

孙姑娘：“也不光是制造和出售弓箭，还制造其他刀枪剑戟。因为弓箭叫着顺嘴，所以才叫弓箭街。”

章兴旺：“中，妞儿，有学问。”

孙姑娘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还听说，在清朝的时候，军队每天都要在北演武厅训练骑马、下马操和跑马射箭，每个月还要有一次射击课，损坏的武器都要来弓箭街购买，只要是军队补充或是扩大装备，都离不开弓箭街。”

章兴旺：“你说的这些我都认可，但是你还冇说到点子上，就是弓箭街和你给我的这块不要钱的油饼，有啥关系？挨不上边啊？”

孙姑娘：“你老别急，我的话还冇说完，等我把话说完，你就知为啥送给你这块油饼了。”

章兴旺：“说吧，我洗耳恭听。”

孙姑娘：“弓箭街在1949年新中国成立的时候，往南往西一直到城墙根儿，直到大西门，基本上都是水坑，每到下大雨都会变成一片汪洋，谁知，这倒变成了一件好事儿，让这一片的居民有了挣钱的营生，他们把水坑边上的苇子编成席，在水坑边用水捂豆芽、做豆腐为生，就是靠水吃水，不光能为生，还要能发财。我听人说，就是俺支汤锅的这个地方，早先就是弓箭街上生意最好的一家豆腐作坊，祥符城西边的豆腐营生，几乎被这家作坊给垄断，每天来买豆腐的人，就跟今天来喝俺汤的人一样，用恁祥符话说，就是挤哄不动……”

章兴旺：“我知了，我知了，你也别往下再说了，你的意思就是，有水就旺财，恁这个地儿每章儿是水坑，眼望儿同样沾它的光，人气才旺，有豆腐坊和大水坑垫着底儿，所以恁奇永胡辣汤的喝家才多，对吧。”

孙姑娘笑而不答，但她的笑容很灿烂。

章兴旺：“我说的可不是有水旺财，水再旺，汤不中，照样也白搭。姑娘，我想知道的是，恁奇永胡辣汤里，是不是掌的有茴香啊？我一搭嘴就觉得不大一样，一股子清香气儿。”

孙姑娘依旧是笑而不答。

章兴旺：“这有啥可保密的，有就有，冇就冇，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孙姑娘：“老爷子，我知恁家原先也是做胡辣汤的，虽然已经改章儿做杂碎汤了，那我也想问你老一句，恁家原先熬的胡辣汤里，掌的是啥胡椒？是不是印度胡椒啊？”

章兴旺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姑娘，别跟我绕中不中，印度胡椒还是秘密吗？眼望儿的祥符城，是个汤锅恨不得都掌印度胡椒。恁家的汤我喝第一口就知，里头掌的就是印度胡椒。说句不外气的话，一般的汤锅，它是个啥配方，里头掌了些啥，只要我喝上一碗，就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可恁汤锅里的汤，我咂摸不出来，除了掌的也是印度胡椒，还有一味儿料我冇喝出来，这不是有点儿好奇嘛，反正俺家眼望儿又不卖胡辣汤了，你就是告诉我也无妨嘛。”

孙姑娘：“老爷子，汤锅里有些事儿啊，不是不能说，而是说出来人家也不相信，比如恁家的汤锅，谁能相信把胡辣汤改成杂碎汤了呢？我的意思是说，别问，冇用，问也问不出来，还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吧，问多了反而伤和气，你说对吧，老爷子。”

章兴旺听了孙姑娘这番话里有话的话，愣在了那里，就像吃了个哑巴亏，但他心里可清亮，孙姑娘是用这番话来拒绝他的貌似好奇，言外之意也是在敲他的麻骨：老头儿，别再操胡辣汤的心了，恁家摊为啥把胡辣汤锅改成了杂碎汤锅，天下人都知道。

不再说啥话的章兴旺，慢慢站起了身，带着一脸的茫然和沮丧，离开了奇永胡辣汤锅。

孙姑娘在章兴旺的身后喊了一句：“老爷子，油饼你还冇吃呢！”

章兴旺既冇转身也冇回头，只是抬起手摆了摆，意思是——我才不占恁的便宜。

此时此刻，正是祥符城里各类喝家喝汤的点儿，九道弯美食一条街上的人似乎也多了一点儿。章兴旺慢慢地走着，当他经过自家杂碎汤锅门前的时候，恰被站在门前等顾客的小敏瞅见。

小敏：“爸，你咋来了，吃饭冇？”

章兴旺冇接小敏的腔，继续往前走着。

小敏：“爸，你这是去哪儿啊？”

章兴旺仍然冇接小敏的腔。此时，听见小敏询问声的章童，压门里快步走了出来，上前拦住了他爹的去路，他瞅出了他爹有点儿不太对劲。

章童：“爸，你咋啦？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章兴旺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回家。”

章童：“你吃罢饭冇？”

章兴旺点了点头。

觉得有点儿不对劲的章童，继续问道：“回家你应该往东边走啊，你咋往西边去了？”

章兴旺朝周围瞅了瞅，说道：“哦，我转转，一会儿就回家。”

章童：“有啥转头啊，坐咱家店里歇歇，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章兴旺半烦地：“别管我，你该忙啥忙啥去，我又不是不认路。”

章童冇法儿，只好无奈地瞅着他爹，慢吞吞地朝西边走去。

九道弯紧挨着的那个城门，是祥符城的西城门，是一座仿建的“大梁门”，真大梁门始建于唐代，北宋时又称“阊阖门”，现如今这座新大梁门，是祥符重建的三座城门之一，气势恢宏，算是当下祥符城一个重要的文化象征。

章兴旺慢慢悠悠爬着登上大梁门的台阶，爬爬歇歇，歇歇爬爬，花费了快一个钟头，才登上了大梁门，他走到西边的城阙，朝西边望去，开发区的高楼大厦向他传递着扑面而来的现代气息。他转过身走到东边的城阙，朝东边望去，映入眼帘的是老城区狭窄的街道和低矮陈旧的民居，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辨不清了方向，找不到了清平南北街的位置，在一番努力寻找中，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视线中的老城区，大吼了一声：“去球吧，胡辣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