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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深对着笔记本电脑运指如飞,注意到江彬进来便道:“给我吧!”
江彬片刻后才明白刘建深的意思是让他把移动硬盘拿给他拷资料,他以为江彬必定整理完了。
江彬深吸一口气,没说出来,再深吸一口气,才蚊子音道:“老板……那个……昨晚我喝醉了……”
刘建深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扫了江彬一眼。
江彬被那锐利的眼神刺得险些倒退一步,勉强站稳了,手背在身后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一鼓作气道:“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中午前给您!”
刘建深沉默地盯着江彬,柔和的灯光也无法修饰他眼中的冰冷。
“昨晚我说的最后期限,是今早。”
江彬只觉着一股寒意从脚底心窜上来,从前刘建深也严厉地训斥过他,但都是直接了当地指出他错在哪儿该怎样改。这还是江彬第一次见识到刘建深用这样阴森的语调来质问他。他本就心虚,被刘建深这么一说更是没了底气,呆呆站在那儿等着挨批。
“进度表早给你看过,每一个节点都环环相扣,广告公司印刷材料也需要时间,明早就要见第一批客户,你打算让我拿什么去说服对方?”
江彬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手指在身后使劲绞着。或许这模样太像一个做错了事等着别人给他善后的孩子,刘建深的语气变得更为森冷:“当然,这也是我的责任,我不该如此信任一个还没有学会为自己行为负责的孩子,以至于……”
“我辞职!”冲口而出的一句,让刘建深也让江彬自己一怔。
方才,刘建深指责他时,他竟觉着仿佛听到了何鉴的声音。
其实何鉴从未对江彬红过脸,尽管江彬在何鉴身旁永远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江彬也想摆脱这种幼稚,但几次他试着帮助何鉴解决的问题都因为他的缺乏经验而使得事态更为糟糕。
每当这时,何鉴虽然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他的叹息,远比指责更令江彬胆战心惊。江彬心中的满腹委屈被害怕被抛弃的恐惧所压抑,以至于不敢为自己辩白半句。
哪怕那一日,何鉴说要抛下他远渡重洋,江彬也因了惯性的自卑条件反射地反思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令何鉴作出这样的决定。
何鉴走后,江彬仍沉浸在失魂落魄的自责中,直到得知何鉴出国是早有的打算,并且还带着位青梅竹马的女友时,才当头棒喝幡然醒悟。
面对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江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看待自己过去全心全意的付出,他无法简简单单的用“不值得”去全盘否定,更何况已覆水难收。
思来想去,江彬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指摘何鉴的借口。令自己如此狼狈的,是当初自作自受的一厢情愿,可那被刺痛的一瞬因为残存的一点自尊而捂住嘴硬逼回喉头的哭喊,却渐渐积攒成蓄势待发的洪流,刘建深今日这番话便仿佛在脆弱的堤坝上狠狠掘出一个口,江彬的情绪宛如脱缰的野马,一鼓作气倾泻而下,冲垮了危如累卵的理智。
“反正无论我做什么,在您这样的精英眼中也都是不成熟的表现。”江彬直视着刘建深的眼胸口起伏道:“你永远都看不到我的进步,只知道用你专业的眼光来挑剔我的错处!我倒想问问这位评委,难道您一出道便一步登天赢得满堂彩?我是无法复制您的天赋秉义,我只会用我的方式蹒跚学步……这次没有完成任务的确是我的疏忽,我不奢望谁为我善后,我会为我的行为负责!”一口气说完这些,江彬心中竟有种自虐般的畅快:“我这就写辞呈。”说罢,他走到案几前,在刘建深的极具威慑力的注视下拔了笔记本电脑的电源开始收拾。
当江彬抱着笔记本电脑与一些用品低着头往外走时,始终沉默的刘建深终于开口:“站住。”
江彬停下步子。
“过来。”
江彬站着不动。
“叫你过来听到没?”
江彬依然不动。
对峙片刻,刘建深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块手帕替江彬抹了抹不争气的眼泪:“好了,别哭了,我并没有要你走的意思。”
江彬愣了愣,随即再也控制不住,抱着笔记本哭出了声。
秒射男
刘建深虽然在交际场上八面玲珑处处逢源,但却总怕别人在他跟前哭。
哭可以是宣泄,是示弱,也可以是另一种形式的指责。
刘建深的父亲曾是军人,退伍转业得了政策支持才成就了今日的地位,但他在家庭中所扮演的角色却并不怎么讨喜。
下级服从上级、儿子服从老子、妻子服从丈夫,这便是他理解中的天经地义,家中事无巨细都是他一人拍板,没有任何征求意见的必要。
故而妻子在无力反驳时只能用哭泣来作为消极抵抗,刘建深的父亲并没有处理家庭矛盾的经验,只会用摔门而去来表达被妻子变相指责后的不满。
刘建深自幼便向着为家操劳的母亲,自然觉得父亲的这种行为是不负责且不成熟的,作为家里的独子,他也理所应当地担负起缓冲家庭矛盾的责任,但在安慰母亲的同时,也被母亲的伤感绝望所感染,觉得心力交瘁。
或许是出于保护自己的本能,渐渐的,刘建深便很少主动去同情弱者,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他人情绪卷入的被动感,但当面对着跟前哭得委屈的江彬时,他却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刘建深取过江彬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搁在桌上,替他擦着哭花的小脸,想说些安慰的话,又觉着矫情或不合时宜。皱着眉站了会儿,刘建深终于憋出一句:“要不要喝点什么?”说罢就觉着自己这话太失水准,想转移话题掩饰,却听江彬带着浓重的鼻音道:“要……”说着一把夺过刘建深的手帕狠狠擤了把鼻涕:“要装逼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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