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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1页）

她无法接受。

“我一直在等你。”南瑶握着她的手，表情祥和，仿佛是垂暮的老者在交代身后事，“你突然消失了，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而我好像被困住了，我不得不回到那个家，再去面对许槐安。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牵着我走，我挣脱不了……那时我一直在想，你不会是我臆想出来的吧？”

她咳嗽了起来，侧过头去极力捂住嘴，生怕飞沫会“感染”楚年，尽管肝癌并不传染。然后平复了一阵，抿起一道笑容：“幸好，你是真实存在的……小年，你安然无恙……真好。”

楚年说不出话来。她之前一直在劝南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现在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面前，令她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勇气。

这世界所有住民的命，从不属于他们自己。在李朗等人看来，他们可能只是一团团数据罢了。一个“先驱者”的逝去，可以被“事故”二字轻描淡写地带过。仿佛他们在意的只是这个世界的外壳，而非里面的“内容”。

“我会想办法的。”楚年吸了下鼻子，强挤出一抹笑来，“你安心养病。”

然而肝癌晚期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整整一下午，楚年只能眼睁睁看着南瑶在床上痛苦地蜷缩着，浑身都在颤抖，却宁可咬烂嘴唇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只能慌张地去买止痛药，不知该买哪一种，便向药店老板打听。却听对方狐疑地问道：“怎么不去治治呢？”

楚年愣住：“肝癌晚期也能治吗？”

药店老板以不确定的口吻问道：“癌症……呃……我记得攻克来着……好像有什么特效药，只不过挺贵的……”

楚年大喜过望，慌忙追问是什么药。结果药店老板却挠挠头，露出抱歉的笑容：“这个我真忘了……”

楚年又问了很多，结果药店老板一问三不知，最后更是无辜地表示他忘记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什么人类已经攻克了癌症，还研制出了特效药。但被她这么一问，竟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楚年强忍着没给他一拳，拿上药匆匆离去。走到一半，她忽然滞住脚步，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目前所发生的一切，可以总结为，她这个小病毒的到来篡改了一些角色的文本，导致他们的人生偏航。而随着数据被修复，所有角色的人生回到了本来的样子，按照他们在人物志中所展示的文本演绎着。

而在那文本的末尾，只说了她们这群人在2565年集体发生了什么事。她想了许久，觉得那些被涂黑的字极有可能是指这些人都是在2565年进入到这个世界的。

也就是说，2565年是这世界里所有住民的人生分界点。如今王霞从狱中释放，南瑶身染重病，正是他们在进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状态。

换句话说，随着数据修复，这群人回归到了“原点”。所以南瑶一直保持着重病，既不会死，也不会痊愈，因为文本设定如此。

这是一种比死亡还可怖的刑罚，像是将人放在断头台上砍了无数遍。楚年不敢想这五年南瑶是怎么熬过来的，那般漂亮的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得枯槁，成为了病毒的乐巢，却无能为力。

最雪上加霜的是，她还要回家面对许槐安，经历了被许槐安欺辱，殴打，夺走全部钱财和尊严后，逐出家门，在医院地下室茍延残喘。

楚年明白，南瑶的精神到现在还没崩溃，是因为她一直在期待着重逢。

这令楚年极其痛苦。李朗说是因为她的数据篡改了原本的模块数据，才令南瑶和王霞逃离了既定的悲惨命运。可如今一切都删改重来，她却如局外人一般，根本不知该如何改变着一切。

跟南瑶呆得够久的话，是不是能改变？

住回那间破房子的话，是不是会改变？

去求李朗呢？

楚年匆匆跑回宾馆，扶起虚弱的南瑶，将止痛药喂给了她。然后趁着南瑶昏睡过去，坐在走廊上一遍遍拨打李朗的电话。

然而李朗好像正沉浸在度假中，所有的电话和短信都石沉大海，电话中传来的一声声忙音似是在嘲讽她的无能。

“嘤……”

这时悠悠打门缝里溜了出来，坐在她的身边，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

悠悠的身上添了很多伤口，大多数已经结疤，脑门上有一个圆圆的疤痕今早又渗了血，很像是被烟头烫出来的。

“悠悠还记得我呢……”楚年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腿上轻轻揉着它粗糙的背脊毛，“你不怨我吗？对于你而言，我抛下你离开了五年……”

如今悠悠的心动值和王霞的血条一并消失，她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悠悠一直记得她，且爱着她。

五年对于人而言，算是个不长不短的时间。可对于小狗而言，足以占据了他们三分之一的生命。尽管如此，悠悠还是在认出楚年的一瞬间，毫不犹豫地跑了过来。在它那狭窄的寿命里，楚年竟贯穿了如此宽广的一段距离。

这足以令她心怀愧疚。

南瑶的昏睡只维持了三个小时左右。她很快又疼醒了，但拒绝服药，因为止痛药吃得太频繁会有抗药性，她怕自己到最后撑不住。

“怎么会到最后呢！”楚年摇着悠悠的前爪努力逗她开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会想出办法的！”

说着她拿出手机给南瑶看：“其实这个是李朗给我的通讯器。他现在在度假，等七天后他回来了，我就求他给你修改数……给你的病想办法。”

南瑶面色一凝，语气不知为何严肃了许多：“楚年，你跟李朗做了什么交易吗？不然他为什么一直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