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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却乱说地很有道理。唯物、唯心的争论之所以会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是建立于现在人类的科技水平与对世界的了解之上吗?那么,如果在未来,科技达到了顶峰,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被解释,包括‘意识’和‘物质’的本质……到了那时候,一切是不是都不同了?人类会本能地对未知感到好奇,又会对未知感到恐惧,但如果这些‘未知’都不再‘未知’了呢?”
“未来的他们,将会怎么看待我们这种出于‘未知’时代的愚蠢祖先?反过来,未来的他们对我们来说,又是什么?是……神吗?如果是的话,那这些无法解释、无法接受的东西……”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董硕不再说了。
“神呐。”宰烽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向后靠,忽然意识到这椅子并没有椅背,眼疾手快地将动作止住后,这才没丢人地栽在地上。稳住身体,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董硕也什么都没有看见,宰烽干咳了两声,继续道,“其实我本来是不相信神的存在的,但如果像你说的这样,神只是未来的人,我反倒能够接受。”
“嗯?”
“你想想看呐,”宰烽说,“如果‘神’也是‘人’的话。”顿了顿,“我不愿相信神,是因为在痛苦和绝望时候,不愿意把仅有的希望放在那些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东西上,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放弃、不会绝望。‘我不幸,我遭殃,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不是因为被神放弃了’,这样想,不就不会轻易认命。”
“但如果,如果神也只是个掌握的技术比我们多了点的‘人’的话,那他的存在不就不会成为任何事情的寄托、借口和原因了吗?因为是人就不是完美的,是人就会犯错,所以这糟糕的人生、糟糕的世界,只是因为‘孙子的孙子们’太欠揍了,而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神,高高在上地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也不知道宰烽的话踩到了哪个笑点,董硕被逗乐了:“所以,不爽的时候,就该来一句‘去我孙子的’?”
“哈,去我孙子的,对对对,去我孙子的。”宰烽大笑着将董硕的背拍得乓乓响,也多亏董硕人高马大长得结实,这才没被拍得把肺吐出来。
“所以,宰队你们这是又碰上个什么案子了?刚刚下来的时候看你们那儿吵得厉害。”好不容易等宰烽的魔掌停下来,董硕连忙抓住空隙问。
“哎甭提了。一个员工给老板下药,监控都拍到了,但因为事情被发现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周,被下了毒的杯子和装毒的1.5mL试管早就不知道到哪个垃圾处理厂去了,没有半点实物证据。疑犯死咬着他往茶里放的只是普通的调味香汁,说是从网上学来的,自己在家里调好了后带来给老板尝尝什么的。放屁!谁家配香料用医用试管?!”
“但能有什么办法?没确凿证据呐。监控是那老板自己私下装的,员工们都不知道。要不是那老板碰巧突发脑梗入院,家属收拾他的东西时,发现了上传在云端的视频,下药的事根本不会被发现。但现在这样,也发现得太迟了。你也知道,受害者还活着,我们不可能像尸检那样进行毒检,只能血检、尿检一下,就算被下的毒还残留在体内,查出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瞧他监控里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傻子都能看出来是在下药,可除了视频就没别的证据,人证物证都没有,能有啥办法?法律是要用证据说话的,这边没证据,那边底气就可足了,这不,今天他妻子就跑来闹着要放人。你们那儿的高手,我也调来了几个帮忙,但还是毛都没查出一根。眼看着拘留期限要到了,现在别说下的药是什么,我们连受害者突发脑梗是否与药物有关都不知道,看来还真得乖乖放人。”
“他有动机吗?”董硕问。
“有,可足了。”宰烽轻敲了敲桌子,“现在外面小企业你也知道的,生意好不好不清楚,压榨员工的水平倒是一流。996什么的也就算了,升职的隐藏条件、年会的恶搞什么的,都是毒瘤。那程序员,啊巧了,他名字就叫程旭原,他就算是公司金字塔最低端最倒霉的那个。”
“听说他在那公司也勤勤恳恳干了五六年了,职位动都没动过不说,还每年年会都被逼得又是女装、又是全.裸、又是钢管舞的。这么折腾上一次,接下来的一整年都是全公司的笑料。不折不扣的是个别人用来转移压力的小丑。关键还不止这样,那老板也是个混蛋,不知道怎么地就看上了程旭原的妻子,整天公司里的大饭局小饭局都逼着程旭原带上她,每次借着酒疯就做些下三滥的事。”
“他是老板,别的员工别说阻止了,能不一起干就不错。而程旭原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看着那混球老板今天晚上撕了自己妻子的衣服,明天酒一醒穿上西装又人模人样地肆意使唤他。他妻子身体不好、学历不高,没有出去工作,俩人吃喝拉撒房租就靠着程旭原那几千块钱的工资,更别提之前给她妻子治病,俩人身上还有着几十万的债呢。所以,辞职什么的基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哎,都说成年人的崩溃是从借钱开始,但实际上早在借钱之前,苗头就已经有了。碰上那样个公司,碰上个那样的老板。”宰烽叹了口气,“同样是崩溃,有的人会选择往翠河里一跳了之,有的人却会拿着个1.5mL试管去下药。该怎么说呢?一个也并不比另一个好。”(注1)
“但同情归同情,这案子要是就这样放着他大摇大摆地走,刑警队的面子还真没得要了。”停了一会儿后,宰烽又说。
“有从药物的入手渠道查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药,但如果和脑梗关联一下,也不是不能缩小到一个范围内。毕竟很难说这脑梗只是单纯的巧合。”董硕提议道。
“查了,社交账号聊天记录之类的,里面连半个’药’字都没提到过。而他本人与他妻子,也都没有熟悉的和药物打交道的朋友。干干净净,搞得我差点就要以为他那香料的说法是真的了。”
“嗯……”董硕陷入了沉思。
“哎不说这个,”宰烽拍了下桌子,像是转移话题需要手动似的,“之前忘记告诉你,陈子创,就是你之前那案子受害者的哥哥,他的尸体被找到了。”
“找到了?”董硕的眼睛瞬间睁大。
“嗯,在山牙峰坠河了。”
又说,“山牙峰正好是京州省和山州省交界的地方,因为属于偏僻路段,再加上交界等等乱七八糟的原因,公路一直都迟迟没能翻修,靠河区域的好多栅栏都有了豁口,监控摄像头也都死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用了你们特侦队的那个什么软件,又是三维模型又是路线模拟的,但靠人工搜索的话估计得折腾到下个月。”
“消防今天刚刚协助我们把车和尸体都捞出来,送去尸检痕检了。但坠河的现场早就被来往车辆给破坏了个透彻,基本不抱希望能查出什么。尸体也在水里泡了几周,不解剖连死因都看不出。喏,现场和尸体的照片,正好留了几张在手机上。”把手机摆到了桌面上。
董硕毫不客气地翻看了起来。
“两具尸体?”他问,“这人是那个代驾吗?”
“你怎么看?”宰烽不答反问。
“不像。”董硕指着屏幕,“这增高运动鞋,不大像是开车的人穿的,尤其是那种搞深夜代驾的。虽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作死的可能性。”
“一眼看出来呐。”宰烽挑了挑眉,“没错,我们也怀疑他和监控中的代驾不是同一个人,尽管尸体上穿着代驾马甲,体型也与监控相符。而且,还有一点,虽然说车从几十米的高空掉入水中,杀伤力和砸在水泥地上没多大区别,但痕检员还是发现了左侧车灯上的几个并非落水产生的痕迹,像是撞了人或树后造成的。而这些痕迹与驾驶座的尸体上的伤痕有很大的可能性相吻合。”
“所以你们怀疑,是那代驾载着陈子创开车撞人后,将被撞的人放在驾驶座上,用了什么把戏将车子沉了河?”董硕问。
“差不多。”宰烽点了点头,“但具体这是故意杀人、还是为了隐藏意外,就得等尸体身份确认、尸检结果出来后了。我们同时也在搜索附近的公路,看能不能找到些交通事故发生过的痕迹,血液和刹车痕之类的。”
“尸体身份。”董硕摸了摸下巴,“等等,我再看看。”他又把手机往自己面前扒拉了两下,反复看起了几张驾驶座上尸体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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