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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离开后,岚向大堂走去。他需要人们的欢笑声,帮助他忘记奈娜依所说的话,忘记奈娜依所带来的烦恼。
大堂仍是那么人满为患,椅子都被坐满了,还有许多人只好靠墙站着。没有笑声,因为索姆又在讲故事了,他站在大堂另一头的桌上,让全场都能看清他豪华的姿势。讲的还是大猎角传奇,不过人们乐此不疲,因为猎角者如此之多,每一个身上都有讲不尽的故事,每一个故事都有独特精彩。要把它全部讲完得花上一个星期、甚至更多的时间。大堂里只有索姆的声音,和壁炉里柴火的噼啪轻响。
猎角者们骑马前进,向世界的八个角落前进,向那八根承天之柱前进,向那吹拂时间之风、命运丝线操纵强者和弱者的圣地前进。现在,最伟大的猎角者是挞摩尔的络格斯,络格斯鹰眼,连高贵的国王也知道他的事迹,连刹幽古的邪恶生物也惧怕他的力量猎角者们全都是了不起的英雄。
岚在人群中找到了他的两个伙伴,他挤过去,坐到珀林为他挪出来的长凳边上。厨房的香味在大堂里飘荡,引得他的肚子咕咕直叫。不少人的面前都摆着食物,却都顾不上吃。那些本该负责上菜的女仆们也个个听入了迷,手抓着围裙呆看着吟游诗人,完全忘记了工作,倒也没有人责怪她们,因为此刻听故事比吃东西更重要。
暗黑魔神从深蓝出生之日就盯上了她,但是他无法遂愿她决不是暗黑之友,她是玛图士的深蓝,顽强如沙土,柔韧如柳枝,美丽如玫瑰。金的深蓝,一出生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你听!号角声声响起,在城市的高塔之间回荡。使者高声宣告英雄的觐见。鼓声如雷,铙钹高歌!络格斯鹰眼前来效忠《络格斯鹰眼的契约》就此结束,索姆只是稍稍喝了一口啤酒润润喉咙,就继续讲下一个故事《梨安的抵抗》。接下来是《阿雷斯洛理尓陷落》、《盖达凯恩之剑》,还有《艾韩的布阿达最后一次骑马》。每个故事之间的休息时间渐渐加长,最后,索姆放下了手里的竖琴,拿起了笛子。大家都知道这表示今晚的故事讲完了。有两个男人拿着鼓和敲击洋琴加入了索姆,他们坐在桌旁,索姆留在桌上,三人开始奏乐。
《劲风撼柳》的曲调在大堂里响起,艾蒙村的三个年轻人情不自禁随着乐声打起拍子,不一会儿人人都打起了拍子。这曲子是双河最受欢迎的曲子之一,显然在拜尔隆也是。渐渐地,有客人开始伴唱,唱得还不错。
我的爱人被那撼动柳树的劲风带走,土地被那撼动柳树的劲风鞭打。
但是她仍然在我身边,在我心里,在我记忆里,她的力量助我坚强,她的爱意暖我心房,我将坚守我们过去一同歌唱的地方,尽管冷风强劲,撼动柳树。第二歌却是《只有一桶水》,不但不伤感,而且相当明快,这大概是吟游诗人有意而为。人们手忙脚乱地把桌椅都推到周围,清出一片空地,翩翩起舞,地板被鞋子踩得震天响。第一只舞在一片大笑声中结束了,舞者个个笑得捧着肚子离开舞场,新的舞者立刻补上。
然后索姆弹起了《风中疯鹅》的前奏,这是一旋转舞曲,他稍停了一会儿,好让舞者们做好准备。
我也想跳一个,岚站起来。珀林也一跃而起,马特最后一个反应,结果不得不呆在原位负责看守斗篷、剑和斧子。
别忘了我也想跳啊。马特冲着两人背影大喊。
舞者面对面分男女排成两列。鼓声响起,接着加入洋琴的叮咚叮咚脆响,所有舞者随着节奏屈膝行礼。岚对面的女孩把一头黑编成辫子,不禁令他想起家乡。她朝他羞涩一笑,又大方地眨眨眼睛。索姆的笛声跳入曲中,岚随之迈开舞步向前迎接黑女孩,拉起她的手臂带着她旋转一圈,再把她交给下一个人,她一路都仰着头开心地大笑。
他的下一个舞伴是旅店里的一个女仆,围裙随着她的舞步飘扬。他欢快地围着她转,视线所及的每一个人都在笑,却有一个男人例外。那个人蜷缩在壁炉前,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从一侧太阳穴一直划到另一侧的下巴,把他的鼻子推到一边,把他的嘴角往下拉去。他现岚在看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岚尴尬地移开了目光,心想,这个人大概因为这道刀疤所以没法笑吧。
下一个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跟前,他拉住她转了一个大圈,才把她交给下一个人。又换了三个舞伴后,舞曲的节奏加快了,大家飞快地换了换位置,把原来的队列完全打散重组,岚又遇到了第一个黑女孩,她还是笑着,又朝他眨了眨眼。
那个刀疤男人一直朝着他怒目而视。他的舞步越流畅,脸上却开始热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他难堪的,刚才我真的没有盯着他看啊。他转了个身,迎上下一个舞伴,刀疤男人立刻被他丢到九霄云外是奈娜依。
他的舞步立刻乱了,差点被自己绊倒,也差点踩在她的脚上。她微笑着,优美地转着圈,把他的笨拙掩饰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挺会跳舞哪。她笑道,向下一个舞伴跳去。
他刚来得及站稳,就换了舞伴,这次竟然是茉莱娜。要说刚才跟贤者跳舞时他是磕磕碰碰,现在跟艾塞达依跳的时候真不知道算是什么。她像滑翔一般地舞动,长袍随之飞旋。他有两次差点摔倒。她同情地笑了笑,却不知这比帮忙更糟糕。虽然下一个舞伴是伊文娜,岚总算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找回了自己的平衡,必竟他们两人一起跳过许多年的舞了。她的头仍然没有编起来,但是用一条红丝带绑在了一起。他酸溜溜地想,大概她最后还是没法决定到底该讨好茉莱娜还是奈娜依吧。她嘴唇微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而他也不肯先开口,既然上次她那样拒绝他,为什么现在还要再试。他们俩静静地对视,又静静地分开。
一曲终了,岚忙不迭地逃回到座位上,还没坐下,另一支曲子已经响起,是吉格舞曲。马特赶紧冲进舞场。珀林也回来了。
你看到她了吗?珀林还没坐下就问道,看到没?哪一个啊?岚回答,贤者?还是阿拉丝夫人?我跟她们两个都跳过。艾阿拉丝夫人也跳了?珀林惊讶地喊道,我跟奈娜依跳了。我都不知道她原来会跳舞,在家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她跳啊。要是被女事会现,岚若有所思,贤者跳舞,她们会怎么说?也许这就是原因吧。这时乐声、掌声和歌声同时响起,吵得没法继续聊天,于是岚和珀林也加入拍掌的行列,为舞场里转圈的舞者拍打节奏。好几次,岚都现那个刀疤男人还在凶巴巴地瞪着他。那个人为了脸上刀疤的缘故确实有理由过度敏感,不过岚现在也无计可施,只好专心听音乐,忽略掉他。
歌舞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女仆们终于记起自己的职责了,开始上菜。客人们或站或坐,都在开怀大嚼。岚狼吞虎咽地灭掉不少热气腾腾的炖肉和面包。他今天又跳了三只舞,当他再次遇到奈娜依或者茉莱娜时,总算稳住了脚步,她们俩都赞他跳得好,令他不禁局促起来。跟伊文娜也又跳了一次,她黑幽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沉默不语,虽然马特说他朝她皱着眉,但是他很肯定自己没有。
将近午夜时茉莱娜离开了,伊文娜犹豫了片刻,看了看艾塞达依,又看了看奈娜依,终于也跟着走了。贤者看着她们两人的背影,脸上带着难以猜透的表情。她故意又多跳了一只舞才走,脸上的表情好像已经赢了艾塞达依一回。
没多久以后,索姆也把笛子收起来了,并且友善地拒绝着那些要求他继续表演的人。兰恩也走过来招呼岚三个人回去。
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得出,守护者在一片嘈杂声中凑近他们大声说道,所以我们得尽量多休息。有个家伙一直瞪着我看,马特说道,他脸上有道长刀疤的。你说,他该不会是你警告我们要小心的那些朋友吧?像这样子的?岚边说边用手指在脸上从鼻子划到嘴角,他也瞪着我看啊。他看看大堂四周,客人们各自分散,多数人还围着索姆,他现在不在这里了。我看见那人了,兰恩回答,据菲兹先生说,他是白斗篷派来的奸细,不用理他。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岚看得出他另有担忧。
他看了看马特,他脸上的表情很呆板,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就是他想隐瞒什么事的时候。白斗篷的奸细。难道那个伯哈有这么想把他们抓回去吗?我们一早就走?他问道,非常早?也许他们来得及在出事之前走掉。
第一道曙光出现就走。守护者回答。
他们离开大堂向楼梯走去,马特轻声哼着曲儿,珀林边走边练习刚学的舞步,索姆精神百倍地加入他们俩,兰恩则一直面无表情。
奈娜依睡哪里?马特问道,菲兹先生说我们占了最后的房间。她啊,索姆淡淡说道,在阿拉丝夫人和那个女孩的房里加了张床。珀林闻言吹了个口哨,马特喃喃说道见鬼了!就算把卡安琅所有的金子都给我,我也决不跟伊文娜交换身份!岚真希望马特说话之前能先认真地多想两分钟,他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要知道他们自己的处境也好不了多少啊。我去喝牛奶。他说,心想也许睡前喝些牛奶会睡得好些,不会做梦。
兰恩严肃地看着他今晚有点不太对劲,别走远。记住,明天我们第一道曙光出现就走,不管你是否睡够了能自己骑马还是要把你绑在马上。说完他走上楼梯,大家跟着,兴致大减。岚一个人留在走廊里,刚才还这么热闹,现在显得特别孤单。
他赶紧向厨房跑去,那里还有一个女孩在洗碗。她从一个石罐里为他倒了一杯牛奶。
他走出厨房,边走边喝。一个灰黑色的影子从走廊的另一头向他飘来,一只苍白的手拉开黑斗篷的兜帽,露出底下的脸。那件斗篷静如死水,那张脸是一张人脸,白得浆糊一般,跟躲在石头底下的鼻涕虫一个颜色。而且,没有眼,从油腻的黑色际到鼓起的脸颊处平滑得像蛋壳一般。岚呛住了,把口里的牛奶全都喷了出来。
男孩,你是他们中的一个。黯者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带着呲呲声像锉刀磨骨。
岚丢下杯子,往后退去。他想跑,但是此刻光是挪动脚步都费力万分。他也无法把目光移离那张无眼的脸庞;他的视线被牢牢控制,他的胃纠结在一起;他想呼救,想尖叫,但是喉咙如被石化,连呼吸都撕裂一般疼痛。
黯者不慌不忙地又逼近了一些,姿势柔软而致命,加上黑漆漆的胸铠,就像一条准备攻击的毒蛇。它那没有一丝血色的薄嘴唇弯成一个微笑,本该有眼的位置,皮肤移动着像在嘲笑。和它相比,伯哈的声音可算是温柔的了。其他两个在哪?我知道他们在这里。男孩,告诉我,我就让你活命。岚的后背碰到了木头,也许是一堵墙或者是门他没法回头看。现在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就再也没法迈开。他颤抖着,眼睁睁地看着迷惧灵越走越近。每靠近一步,他就抖得越厉害。
我命令你告诉我,否则走廊上方的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迷惧灵停住了,它转过身去,斗篷依然纹丝不动。它歪着头,无眼的凝视像能穿透墙壁,死白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剑,剑刃跟斗篷一样漆黑,走廊的灯光因这把剑的出现变得黯淡。脚步声越来越大,黯者忽然一个急转向岚冲过来,动作柔若无骨。它举起手中黑剑,薄嘴唇咧开,憎狞地嘶吼着。
岚无助地战栗着,心想,这回死定了。漆黑的剑刃照头劈下停住。
你属于伟大的黑暗之主。它的呼吸就在耳边,咬牙切齿的声音像指甲刮石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你是他的。岚眼前一花,黯者已经转身离去。走廊外的黑影像活物一般欢迎它、拥抱它。它消失了。
兰恩跳下最后几级楼梯,砰地落地,手中剑已出鞘。
岚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黯者,他大口喘着粗气,它是这时候他才忽然想起自己也带着剑,刚才面对着迷惧灵时他完全没想到它。他狂乱地摸索着,拔出剑来,顾不上想现在是不是太迟,它往那边跑了!兰恩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凝神倾听着是的。它正在离开,越来越远。现在没时间追它,我们马上就走,牧羊人。楼上传来更多脚步声,马特、珀林和索姆提着毛毯拿着鞍囊跑下楼。马特把弓夹在手臂下,还在手忙脚乱地卷着铺盖。
走?岚惊讶地问道,一边收剑回鞘,一边从索姆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现在?夜里?你想等那个类人回头吗?守护者不耐烦地回答,等它带同伴回来?它现在知道我们在哪里了。我打算继续跟你们一起上路,索姆对兰恩说,除非你强烈反对。这里人人都知道我是跟你们一起来的,恐怕用不着等到明天,你们的朋友在这里就不受欢迎了。随你喜欢,跟着我们一直到刹幽古都可以,吟游诗人。兰恩也把剑插回鞘内,出铮铮脆响。
一个马夫从他们身边跑过,然后茉莱娜和菲兹先生一起出现在楼梯口,伊文娜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她的小包袱,还有奈娜依。伊文娜看起来受了惊,都快要哭了。贤者表情虽然愤怒,但是很冷静。
你认真听我说,茉莱娜正在跟旅店老板说,你们明天早上一定会遇到麻烦。也许是暗黑之友,也许更糟。它们来了以后,你立刻清楚地说明我们已经离开,而且不要反抗。尽量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在夜里离开的,这样它们应该就不会再骚扰你了。它们要找的人是我们。您不用担心,菲兹先生回答,仍旧是一副愉快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用。任何人想到我的店里找我客人的麻烦啊,我和我的伙计都不会招呼他们的。不会。他们决不会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往什么地方去的,甚至不会知道你们在这里住过。我不怕那些东西。我决不会透露你们的任何事情,一个字也不会说的!但是阿拉丝夫人,如果您想现在离开,我真的得亲自去为您准备马匹。他挣脱被她拉住的袖子,小跑着往马厩去了。
茉莱娜焦急地叹道固执,太固执了,他不肯听我说。你觉得半兽人会追到这里来?马特问道。
半兽人!茉莱娜一口否定,当然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不仅仅是它们,更没空追究它们为什么能现我们。她不理会马特僵硬的表情,继续说道,那个黯者肯定也猜到我们现它以后不会留在此地,但是菲兹先生也太小看暗黑之友了。他以为他们只是躲在暗处的卑鄙小人,但他们不是的。他们遍布所有城市的街头巷尾,从普通商店到最高议会都有。迷惧灵会派他们来审问他,因为他有可能知道我们的去向。她转身就走,兰恩紧随其后。
众人一起往马厩院子走去,岚不经意地走在了奈娜依身边,她也带着自己的鞍囊和毯子。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了。他说道,明是对的。
刚才这里有什么?她轻声问道,她说是一只她没能说完,只是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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