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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太公万也没料到这一宗,原自己唯一可倚仗的身手,在沈家那两个家丁面前根本起不到半点儿作用。若是年轻的,他尚能对付一二,这会儿老了,自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这么被人强撵了出来,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昨日还有的气势,这会儿叫那沈家小姐灭的一星儿不剩。原来他还等着去与周大娘说房契的事儿,谁知直接等来了这一出。这会儿再要闹,文武都占不到上风了。
他形容狼狈,坐在草堂门槛上抽旱烟,面上瞧不出颜色,心里头却是与自己打着商量,想着要不一头撞死得了。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把家里唯一剩的一点儿家底也弄了干净,没脸活在这世上,也没有脸面再去见苏一。当初若不是他一门心思要帮周家,撵了苏一出去,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却又想着,死了也没脸面儿去见苏家列祖列宗,连苏一爹娘那处也没法交代。
犹豫了几日,只待摸个空子,要与周家那几个同归于尽。房契现今在周家手里,渭州太守是周家亲家。他打不过那两个家丁抢不来契子,再是击鼓告状的,也讨不得半点儿好处。一路思一路想,便只有同归于尽这一个法子。
周大娘却还来与他送吃的,絮絮叨叨地求他谅解,说:“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我做不得主,叫太公受这些委屈。太公要怪就怪我罢,是我的不是。沈家小姐是个娇气的人儿,挑剔了些,安良又护着,我一个老婆子,能说什么呢?太公您先在这草堂住些日子,我再想法子,与安良打个商量,把您还接回去。”
苏太公把瓷碗瓷碟扫一地,瞧也不瞧她,“滚吧,赶紧着,让我再多活两日,也是你周家的功德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大家早点看到一一和王爷,码了这么肥的一章是不是很有诚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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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自打二月十五以来,苏一的右眼皮一惊一惊地跳了几日,却不知什么缘故。
这一日她坐在铺子里埋头做一金累丝花囊,器、盖尽数要以细金丝镂空累制,饰为五瓣花形锦地,再配上三组点翠花叶纹。花囊上下又要用黄丝儿绳穿系大小珊瑚珠及米珠,以作穗子,十分磨功夫。这是她从师以来做的第二单生意,仍是王府里的侍卫小白定下的,也不知又要拿去哄谁家的小姑娘。
门上来了人,她也不招呼。这事儿陶小祝比她熟络,用不着她卖能耐,因只管耐心捏手累花丝儿。眼皮又一惊一惊地跳,便抬手上去摁一会儿,压了那跳筋。正做得入神儿,忽而听到有人叫“一一”,这才抬起头来。
眯眼瞧过去,这人头上戴着深青色幞头,一身灰褂儿,背有些佝偻,原是与她爷爷苏太公相熟的,也是镰刀湾的人。苏一叫他一声儿“朱爷爷”,站起来身迎他,“您怎么来了?是要定东西不是?”
“我怎有那闲钱定这些个?”这朱老儿平了平气息,“你快回去瞧瞧吧,再不回去,不知你爷爷那老东西干出什么事儿来。周家也是极可恨的,该杀!”
“怎么了?”苏一蹙了蹙眉,抽出衣襟下掖的帕子擦手,过去高几上给朱老儿倒茶,“朱爷爷您吃杯茶,坐下慢慢说。”
朱老儿过去交椅上坐下,接下苏一手中的茶杯,吃了一口,“他啊,叫周家刚进门的媳妇儿给撵出来了。现就住在你家草堂里,成日天在那要与周家一家拼了老命。说等摸得空,要与他们同归于尽呢。”
“叫撵出来了?”苏一这会儿是急了,问题便一溜儿脱口问出来,“什么时候的事儿?”“又是为的什么?”……
又说:“那草堂是个八面儿透风的茅屋,爷爷腿脚不好,他们怎么能叫爷爷住那里?他怎么又不来找我呀,自己受这委屈气!”
朱老儿缓了口气,“他是没有脸面,不敢来找你了。周秀才将将成亲,第二日就将他撵了出来,到这会儿已有六日了!要不是咱们老哥几个一直没瞧见他出来遛弯儿下棋,特特上门去瞧,还不知道这事儿呢!因由却也简单,说是沈家那小姐夜间听不得他打呼噜,一早儿起就叫家丁把你爷爷连带东西搬出了宅子。你爷爷又说,家里的房契地契都叫周丫头给偷了,这会儿打打不过,报官更是没有门路,只能拼命了!”
“畜生!”苏一暗骂一句,心里攒气。没想到他们真能无耻至此,已超出她想象了!原只预料周安良住上了正堂就不会愿还,却没想过他能直接将她爷爷也撵出来。
她看向朱老儿,“劳烦朱爷爷再跑一趟儿,叫我爷爷只管吃喝睡稳住了,别做那傻事儿。家里的房契地契不在周安心手里,在我这儿呢。他们霸占民宅欺辱老人,我定要叫他们吃官司!撵了他们出去都是便宜的!”
“诶。”朱老儿听下苏一这话,心里头踏实,又与她跑了一趟儿,把原话背给苏太公听,让他先按下性子。
那厢陶小祝在旁听了两人的对话,等朱老儿一走,便过来问苏一,“你爷爷将你撵了出来,这会儿沈家那小姐又将你爷爷撵了出来,这么瞧下来,房子这会儿算谁的?”
“你问你那温柔贤淑的安心妹妹去!”苏一没好气儿怼了他一句,回身去收拾了自己小桌上的金丝儿。
陶小祝悻悻,回去自己桌边儿,“你犯不着呲哒我,一来这事儿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二来我刚才可是听得真真儿的,房契地契在你手里,你爷爷是冤枉的安心。撵你爷爷出来,也是沈家小姐。这会儿拿安心来呲哒我,什么道理?”
“赶明儿叫师父为你定下与周安心的婚事,好叫你受用!”苏一懒得再理他,到后头跟陶师傅告了假,说家中有急事儿,必须得去处理。
抬脚出了铺面子,便直往咸安王府而去。思来想去,与她相熟的人里头没几个是有头脸的,实在帮不上什么忙。王爷那尊佛太大,不知请得动请不动。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与人家说了几回话过了个除夕就把自个儿不当外人了,那是不自量力。到底人家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她只是镰刀湾里的一个小民女。这番她要过去找的,是与她最是相熟的小白。
到了府门前也不再畏头畏尾地耽搁时间,她到角门上,脸上堆笑与门上的侍卫施了礼,说要找小白。
两个侍卫多瞧了她一眼,并没盘问什么,直接领着她进了府内。穿过两个月洞门,带去侍卫值房。小白这会儿正在里头与人闲下棋,摸不准又是赌钱,不过是装的高雅的模样儿。不熟的时候你瞧着这些人眉清目秀身手了得个个都是高不可攀了不得的人物,熟了便知,那骨子里全是顽徒。
小白见着她来,撂下手里的白子儿出来,问她:“花囊这么快就做好了?手艺越发纯熟了么。”
苏一脸上没有玩笑的神色,冲他摇摇头,“是遇上了一些事情,要找你帮忙。不知你有没有时间,我还是请你片子坊吃茶,咱们路上慢说。”
小白爽快,与她一道儿出王府。过了年的这一个多月时间,他们在片子坊吃过几回茶,说起来连假面儿客套也不必了。苏一家里的那点子破事,平时闲说的时候也都说过。这会儿他也摸不准苏一是不是这事上又遇了麻烦,便问她,“什么事儿,说罢。”
苏一抬头瞧他,“我爷爷叫沈家三小姐撵出来了,现下住在草堂里。凭我们没权没势的,没法儿叫他们搬走,眼下也只能告官了。我想着,你认识的人多,能不能替我寻个好状师,需得将房子要回来才成。那是我家剩的唯一一点东西,不能就这么叫周家给占了。横竖房契在我手里,他们不能睁眼说瞎话。”
小白难得正儿八经,他想了想,说:“找状师去衙门告状,也未见得是个好法子。衙门这会儿是姓沈的,你要告的是沈家的女儿女婿,又是在他们刚大婚后不久。别状没告成,反叫那沈知州判你偷人房契地契给押下,就不好了。”
苏一眉心儿一蹙,看他,“那如何是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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