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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严只淡淡道:“那马车中尚还有一人,苏大人定然是认识的,不妨移步过去瞧瞧。”
他言罢,使了个眼色,拖着两个断臂男人进花厅的军士便冲马车抬手,道:“苏大人请。”
苏定文面上越惊异不定,已装不出淡然从容模样了。看了两眼直坐着,面无表情的秦严,这才点着头站起身来,随着军士出了花厅到了马车旁。
他探头往里一看,直惊地面色满是灰白之色,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珍丫头!”
只见马车中斜靠着马壁坐着一人,她头散乱,身上胡乱裹着一件男人的外衫,瞧式样乃是军中下品军士的官服,外衫已有些散乱,露出里头女子的小袄和长裙来,不难看出那袄子和裙子已有多处被撕裂破损,有些地方甚至已透出白生生的肌肤来。
苏瑛珍此刻正紧紧闭着眼睛,两颊上还残留着几个淡青色的手掌印,她即便睡着也能瞧出双眼红肿,那样子不肖多瞧便知是遭受了凌辱。
苏定文只觉头脑晕,双腿软,眼前刺红,惊叫了那一声便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直愣愣站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脚步匆忙跌跌撞撞地奔进了花厅,冲着秦严急声道:“秦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女怎么……小女怎么会……”
苏定文说着已是眼眶微红,下头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他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昨日傍晚他才得到禀报,小女儿病了在庄子上养伤,今日清晨小女儿怎么就这么一副鬼样子被送了回来,她这般模样,苏定文倒宁愿她死在外头。
秦严见苏定文神情激动却只淡声道:“五日前夜里本将令人赶来穗州奉命处理疫病一事,却在官道上碰到了一辆行迹可疑的马车。本将拦下马车,捉了两个人贩子,便是眼前这二人,当时令爱便被捆绑了手脚丢在马车中,已然是方才苏大人所见的模样了。”
秦严的话令苏定文又晃了晃身子,这么说他苏定文的女儿被人贩子拐了的事岂不是已经传遍了军营?!五日前,竟然五日前苏瑛珍便不见了,怪不得宋氏带着孩子们在田庄中迟迟不见归府,竟然还欺骗自己说苏瑛珍病了,要在庄子上养病,这么大的事情宋氏怎么敢如此糊弄他!
苏定文因震惊和气愤面色涨红,胸口起伏不定。如今苏瑛珍的破事已经传遍了军营,这烂摊子叫他如何收拾!
秦严似看出了苏定文心中所想,便道:“苏大人放心,在下的龙虎卫军纪严明,不该说不该传的话半句都透不出去。”
苏定文听了这话,方才神情略安,秦严的统兵能力不容置疑,他松了一口气,压着心头的波涛翻涌,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女明明和内人在庄子上暂住,怎么会到了人贩子手中!?”
秦严却是轻哼了一声,冲旁边站着的影七打了个手势,影七上前两步也不知冲地上摊着的两个人贩子身上哪个部位敲了一下,两人便口申口今着醒了过来,秦严道:“这事儿苏大人还是问这两个人贩子的好。”
苏定文如今已恨死了两个人贩子,一来苏瑛珍虽然刁蛮任性,可在苏定文面前却很会讨好卖乖,嘴巴也甜,又是嫡出的幺女,苏定文平日也很疼爱苏瑛珍,见到小女儿被毁难免痛苦愤恨,再来,这事一个弄不好他的几个儿女将都受到影响。嫁娶上会难上许多。
更有,苏定文自己说不得也会以为此事成为笑柄,连仕途说不定都要受到影响。
苏定文不待两个人贩子彻底清醒便忍不住上前纠起了其中一人的衣领,浑身青筋直冒地摇着他怒吼道:“你们这些天杀的竟敢贩人贩到了官家头上,说,到底是谁支使你们这么干的!”
苏定文还没气糊涂,心里清楚若非有因,人贩子万万不敢动到他的头上来,他问完,那被他摇晃的人贩子便声音虚弱的道:“是大人府上的一个管事。”
苏定文一听此事果然有蹊跷,顿时便气的捏紧了拳头,压了压火气才将那人贩子丢在了地上,怒声道:“说!”
那人贩子正是高大个,他被丢在地上,爬了两下抬起头来,忍受着疼痛,断断续续地将道:“我们兄弟趁着穗州灾乱在这一带搜罗美貌女子诓骗诱拐,抢掳偷来买卖赚个养家钱,有一日府上一个管事寻到了我们,自称是一富户人家,家里老爷死了,寡妇主母便要将碍眼的庶女给处理掉,叫我们兄弟帮忙将那庶女偷出府悄悄拉到南方卖掉,我们兄弟接下了这活,还收了那管事五十两银子的封口费。当日我溜进那富户庄子花园,瞧见一个小姐打扮的姑娘便冲上去将其敲晕抱出了庄子,我和兄弟汇合后便欲赶往桥县镇乘船离开,谁知运道不好,在路上遇到了秦将军被带回了军营,我们兄弟真不知偷来的是官老爷府上的嫡小姐,求官老爷饶我们兄弟一命。”
两个人贩子虽知自己必然逃不过一死,可也不想连累了家人,他们早便被秦严威逼过,这会儿苏定文问起自然全是按照璎珞的意思回答。
苏定文听闻这话,太阳穴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的更加厉害,胸口气血翻腾,几乎吐出血来,他不肖深想便有了某种猜测。这样的局根本就不是庶女姨娘们能做出来的,想到当日宋氏和他说想带着女儿们去普济寺避祸的话,苏定文越肯定了,此事八成是宋氏要谋害庶女,阴差阳错叫人贩子抓错了人。
当时他就奇怪宋氏怎么会想着现在出城,只是觉得宋氏避开确实有利于他脱罪,和诚王放火的事情撕扯开,这才没有多想。如今再想,处处都是疑点!
他简直难以相信,宋氏竟然如此的糊涂愚蠢,他更难以相信宋氏竟然敢如此大胆妄为,他也不愿相信,宋氏竟然会这般恶毒阴狠,对他的话阳奉阴违到这种地步。
想到他离开穗州时为了顾全宋氏的嫡妻脸面还特意到正房陪着宋氏用膳,还曾温言软语的安抚宋氏,而宋氏更是一副知错的模样连连表示已经悔过,结果转眼就出了这等事,苏定文就觉得自己是个大笑话,大傻子,竟然不知吸取教训,还被个女人骗的团团转。
可这事除了是宋氏所为,根本就不可能是别人,别人也没这么大的能耐,能和外头的人贩子牵上线!
苏定文胸膛起伏,气了个倒仰,秦严却已站了起来,冷声道:“苏大人也知道,本将这次是奉皇上之命到穗州治疫的,治疫之事不敢轻忽,本将这些天一直忙于公务,便一时忘了令爱之事,隔了这么几日才将令爱送回,还望苏大人见谅。另外,本将的军营中也没有女子,对令爱照顾也有不周之处,军营没有马车,今日送令爱回来,本将特意令下头军士到城中买了辆马车,本该令爱单独乘坐的,奈何这两个人贩子被本将一怒之下去了双臂,就让他们这么进城恐惊扰了百姓,便事急从权丢到了令爱的马车上,令爱许是太过胆小,不停尖叫,故此本将便叫人打晕了她,对令爱的各种不周之处,苏大人莫要见怪。”
秦严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苏定文便又想到了方才苏瑛珍衣衫不整和两个人贩子同处一车的情景来,可说起来他还要感激秦严送了苏瑛珍回来,更是救了苏瑛珍,他哪里有资格对恩人的种种不妥行为置评抱怨?
苏定文只能强压着吐血的冲动,勉强扯了扯嘴角,连声道:“秦将军大恩,下官改日定当登门拜谢,哪里能怪责将军,将军太过言重了。”
秦严便不再多言,点了下头,道:“如此,本将便告辞了。”言罢,也不待苏定文再言,秦严便大步往外去了。
苏定文强自撑着送了秦严出院,吩咐大管家守在院门处,不准任何人出入,一路亲自将秦严送出了苏府,眼瞧着秦严主仆骑马而去,苏定文才身子一晃往后倒去,小厮吓了一跳忙扶住苏定文。
苏定文靠着小厮喘息了几下,这才压下那股眩晕,猛然直起身子来,怒气腾腾地往府中去。他重回到前院花厅,神情虽阴历非常,精神却已好了很多,人也平静了极多,附身在大管事的耳边吩咐道:“去叫两个妥当人来,里头花厅里的两个人……”
苏定文说着抬手在空中切了一下,比了个杀死的手势,见大管家身子一震,已然明白了过来,才又道:“收拾干净点,尸体趁夜丢出城混在得天花的疫民尸体里烧个干净,万不可露半点风声出去,明白了吗?”
大管家虽不知生了什么事情,可方才也听到了院子中老爷的咆哮声,他还听到了苏定文的那声惊叫,知道事情和六小姐有关,大管家隐约猜出了是何事,半点也不敢怠慢,忙躬身应了。
苏定文这才又吩咐道:“去给我备辆马车,卸了门板,直接开到这院子里来,伺候爷去庄子,爷要去找夫人!”
大管家只觉苏定文提及夫人两字时,咬声特别的重,一时间他心念转动着,忙又应了一声。苏定文这才摆了摆手,大管家快步而去。
苏定文大步进了院子,走到马车前又瞧了眼苏瑛珍,面上露出沉痛和狰狞之色来,狠狠甩上了车门。片刻大管家便带着两个人脚步匆匆进了院子,指挥着两人利落地捂着两个人贩子的口鼻,解决了两人,拖着尸身出了院子。
苏定文面色阴沉不定地站着,待备好的马车开进了院子,他挥退了下人,亲自将苏瑛珍移上了苏府马车,自己也进了马车,这才大声叫了车夫等人进来,驾着马车一路出了苏府,飞驰着往庄子而去。
苏瑛珍在路上已经被颠簸醒来了,她睁开眼睛,顾不得四处观察便惊恐的缩着肩膀往车厢的角落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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