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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含苞待放（第1页）

林芝逃到廊下，被迎面的北风一吹，也没有减轻热度。

哑婶在厨房里啊啊地叫着林芝，她拍拍自己的脸，确定看不出来就进厨房里帮忙。

这边焦仲景先是尝了口凉拌黄瓜，这季节也就是靠近京城的富贵窝里有这种鲜灵的菜。

边关将士，整个冬天都是土豆白菜炖着，没有战事，连干饭都少吃，油水更是少的可怜，就这样，将士们也吃的不剩。

有时候焦仲景带着亲卫去林子里猎一些野猪、獾一类的东西，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也是一人只分得一块肉，一勺汤汁浇饭，对于底层的将士来说，已是难得的美味。

后来严冬来临，打不了猎，军队里的日子更难熬了，想起那些一觉不醒的士兵，心里闷闷难受。

行军打仗，拼的就是军需和装备，如今并州居庸关由自己与傅大将军镇守，凉国人不敢入侵，只敢掠夺边境的商队，边关的太平，如今要生生被京中的蛀虫侵蚀，实在可恨。

他运道好，军里传他是天魁星降世，是天生的杀才。

他出生农家，坐在贵人中间，看着珍馐美味，食不下咽，而坐在这农家的炕头上，居然吃的顺畅。

现在学着贵人的皮毛，吃饭也没有年少时狼吞虎咽地劲儿，只是饭量不减，这么满满一小桌的菜，真放开肚皮吃，也只吃个七分饱。

他的饭量，也成了京中贵人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这样如无底洞般的吃，似饿死鬼投胎，军中的军费开支也因这位焦将军，增添了不少。

林芝也在屋里吃着晚饭，心思却飘到了焦仲景那里，想着那人吃着可好？不知道味道合不合心意。

待哑婶把饭碗收来，干干净净，连汤汁都不剩。

她不禁翘起嘴角，心里又咂舌，这人似乎准备多少都能吃，不过作为一个喜欢做饭的人，最大的成就就是自己做的饭对方付照单全收。

收拾妥当，哑婶就催自己去房里休息，林芝确实忙了一天，有些乏了，但又睡不着。

她换上寝衣，抱膝坐在炕上，看着窗外呆呆出神。

棉布糊了几层的窗户，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听着外面动静，雪下小了，明天大概就能晴了。

林芝解开自己的辫子，乌压压的头，长至臀部，笼罩着少女窈窕的身影。

她的长相娇俏，皮肤又是少见的白，这一年来了葵水，胸部越高耸起来，衬得小腰一握，这玲珑的身段，是越遮掩不住了。

她日常只在家中活动，做做饭，看看书，帮忙整理自家的菜园子，鲜少出门。

冬日漫长无事，她就拿出针线，给秀才爹做衣服鞋子什么的，她针脚一般，比不上哑婶。

但是自己的贴身衣物，还是会自己偷偷的做，比如说胸衣。

她摸了摸自己涨得有些痛的胸，苦恼地拿起了针线，要给自己准备多做几件胸衣，正月过了就要开春了，衣服穿的越少，胸脯越坠得痛，拿糯米浆一些细软透气的棉布，中间隔一层棉花，做得贴身些，很是舒服，这个朝代的肚兜没有半点支撑的效果，若是年纪大些，岂不是就要下垂？

只是这些小心思，都要悄悄地藏着，连外衣棉袄都不敢和其他女孩子一般收腰，怕惹出祸事。

乡村里，从来留不住惹眼的女人。

秀才爹虽有功名在身，受十里八乡尊重爱戴，轻易无人敢欺辱，家中略有薄产，只吃喝不愁罢了。

自己若是招摇过市，被什么地痞流氓或者有权势的人盯上，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已经满十五岁了，秀才爹虽然不说，但是心里惦记着她的亲事，有时带着自己的得意学子来家中用饭，特意让林芝露两手，这些师兄都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自然经得住考验。

秀才爹于功名一途上，止于半路。但是在教书育人一道上，颇有贤名，十来年培养出的秀才足有五个，举人也有一个，大大的改善了丰县县令的功绩。

县城里也有学子特意登门求学，拜在秀才爹门下。

林芝看不清学问的深浅，只觉得秀才爹有着文人的傲骨，还有着学者的精神，对于每个学生，从来都是自然相待，颇有孔圣人有教无类的风格，也有着老庄学说的道法自然，浑然天成，是点石成金的大善。

秀才爹因年过四十，只得了自己一个女儿，在十里八乡都是特例，要么纳妾要么再娶，再不济也要过继，林秀才却不为所动，扛住了宗族压力，从不在自己面前流露半分。

女儿喜欢做菜，他就把家里的银钱交于她打理，女儿爱看书，书房里的书随便她翻，也不拿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屁话来压她。

就连女儿做一些略微出格的事情，他也假装没看见，所有的爱，藏在无言中。

林芝觉得自己十分有福气，秀才爹不声不响得撑起一片天，林芝在这天底下，肆意生长。

虽然很早娘就去世了，但她不曾埋怨什么，因为爹没有让她过着被后娘虐待的日子，让她的家一直是她的家。

林芝想着，就又抬头看着窗外。

自己从前世的一抹意识，投胎到秀才娘肚子里，到如今已整整十五年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自己活在一个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时代，是一个光怪6离的世界。

她读了大学出来，被前世的妈妈逼着相亲，大家嘴上说着情意无价，恋爱自由，心里盘算着全是生意，把子女按斤按量地摆在明面上，去换取更大的价值。

那时候的林芝逃脱不了父母的掌控，她深夜拉着行李箱，哭着跑出了家门，而一辆飞驰的车，结束了她年轻的一生，再有意识时已经在秀才娘的肚子里了。

她已记不太清秀才娘的面貌，只被她的温柔，坚韧所感染，她是如此伟大的女性，面对丈夫的多年外出求学，屡屡不中，也无半点怨言，温和沉默。

面对家中难缠的公婆，也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伺候，不让丈夫有后顾之忧。

这样的传统女人，对谁都好，对人都是恩义，唯独对不起自己，她的早逝，对秀才爹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年幼的林芝只记得爹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鞋子都跑掉了，可是娘的尸都凉了。

他把自己和妻子关在屋里一夜，没有谁知道那夜生了什么，再出来，爹的眼睛里没了生气。

埋了娘，秀才爹就放弃了科举的路，大约是痛苦太甚，他开始研读老庄学说，在村里办了村学，留在枫树村照看女儿。

他一天天变得更老，更沉默，而女儿，却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还未盛开，就已出落得如此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