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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煦手中还擎着杯,夏侯蔼眼尾一挑却并不理会他转头眼神对上了另一侧首座上的男人:“槐之,孤知你军务繁忙,但也要记得常来这宫中走动,母亲可是常念叨着当年我们三人在宫中承欢膝下的日子。”
他口中的母亲是当朝的宁太后,嘴上一口一个母亲叫得亲切,实则并不是他的生母。
他口中唤的人是已故的前三军统帅,镇国大将军之子,魏瓒,字槐之。战功赫赫戎马一生的镇国大将军,在朝中的声望凌于三公,但魏瓒却未承袭他的一品大将军之位,只封了个手无兵权的爵位,封号比较微妙,承恩候。
魏瓒闻言垂敛的眸中闪过一丝讥笑,再抬眼时却已是平静无波,他起身行礼,沉声应到:“臣戍边在即,此去起码年余,临行之际理应前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夏侯蔼听后颇为满意地颔首,顺水推舟道:“魏老将军及夫人去的早,你称太后为姑母,那么我这个做兄长的自当为你打点。你年纪也不小了,此次给你安排的婚事可不能再推诿了。”
魏瓒听毕他的话,压下心中几分狂悖,口中却恭顺道:“臣谢过陛下。”
夏侯蔼见目的达成,这才拾起酒杯,蛇鳞一样冰冷的目光在玉阶下的二人之间流转,面上却温润和煦地招呼二人与席间众人同饮,祝国祚昌荣,四海升平。饮罢便称酒酣身乏,摆驾离宴。
魏瓒受不了殿内的酒池肉林混着金粉调香的浮华气味,夏侯蔼前脚刚走他便也离了席,来到殿外琼堆玉砌的瑶台上,夜风袭来心中烦闷也散去少许。
大盛的皇宫恢宏奢靡,三千盏琉璃瓦宫灯照彻长空,宫殿鳞次栉比,层峦迭嶂的楼阁飞檐直冲云霄。魏瓒极目远眺间忽觉手中无意识地把玩之物,是那颗价值不菲的凤啼血,不禁又想起了那双瑟缩躲闪的眸子,便随手招来了侍从。
刚交代完,抬眼便见慕容煦朝他走了过来,口中还不停地道着喜。
魏瓒心有丘壑,冷着脸不搭话。
慕容煦却丝毫不介意对方阴沉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宁太后族中如今待嫁的贵女有两位,一位是宁国舅的嫡女青凌郡主,一位是太后的兄长,宁太尉的掌上明珠……”
魏瓒怒不可遏地打断:“此事就无需端王操心了罢。”
慕容煦好脾气地温和一笑:“还有嘛……这么多年了,我那皇妹衡阳帝姬的心思,你不是看不出来吧?“
魏瓒斜睨了他一眼踅身欲走,慕容熙却不依不饶地道:“可如今日所见,却又似多了种可能呢。”
魏瓒脚下一顿,了然他话中的深意,心中顿如火星入油,骤然火起,正要发作目光却落在了自己被晚风掀起的衣袂上,盘金法绣的白鹤在猎猎晚风中似振翅欲飞,随即自嘲一笑,九皋断翅,声闻于天却身陷囹圄,罢了。
慕容煦在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问道:“侯爷当真还下不了决心吗?”
魏瓒置若罔闻,身形未顿的大步离开了。
初秋露深枝头风,银钩夜酒嬉醉梦,深宫静幽落樱簌,一场寒雨皆成空。
行至宫门,魏瓒刚要上马车的脚步一顿,转首望向了不远处宫墙边,那儿有一道踯躅的身影,身旁亲卫警觉地抚上了剑柄,厉声喝道:“谁在那里?还不出来?”
似乎是受到了惊吓,一个身影从阴影处踉跄而出,明月的银辉披洒而下,照在了一张怯生生的小脸儿上,来人身着夜宴乐师的绯色纱衣,正是方才在宴上断弦险些丢了小命的乐师小奴。
魏瓒一挑眉,是你。
那小奴见他认出了自己,竟显得有些雀跃,张了张嘴却磕绊得声不可闻,只能傻乎乎地拼命点着头。
魏瓒的亲卫见此人手足无措,举止怪异,冷声提醒道:“见到侯爷还不行礼?”
那小奴闻言慌不择路地就要往下跪,魏瓒一抬手:“不必了,来找本侯的?”似是好不容易才稳住了心神,展开了手中之物,声音有些喑哑:“奴……奴是来感谢侯爷帮奴寻回嬢嬢留给……留给我的珠子的,嬢嬢说不能丢的。”
他的官话说的并不流利,略显笨拙地说完后,毕恭毕敬地朝魏瓒鞠了个躬,弯腰时扯动了身上的伤,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咬牙忍过这一阵,再直起身抬手擦了擦鬓间的冷汗,说道:“再次谢过侯爷,奴……奴退下了。”,说罢抬起头,又百转千回地朝魏瓒看了一眼,辗转欲走。
魏瓒见他眼神迟疑,咬着嘴唇欲说还休的样子,思及这人在席间那些偷偷摸摸的眼神,心中颇有几分不耐,面上却不显,道:“你之前认识本侯?”
那人闻言眼神中迸发出几分期盼之色,几经嗫嚅之后却摇了摇头:“候爷万福金安,奴告退。”,他嘴里说着吉祥话,转身捂着胸口疾咳了两声,步履有些蹒跚。
“慢着!”,魏瓒开口留人后似乎又惊觉此举突兀,顿了一下踅身上了马车,留下一句:“上来!‘
那小奴迟疑了片刻,朝着马车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侯爷可是有事吩咐奴?”
等了少顷不见车厢内的人搭话,他顿时有些慌张,急忙解释道:“奴身上……身上脏,会……会将马车弄脏的。”,说完后又似有些懊悔,咬着唇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上来!”,车厢内传来不容拒绝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威压。
这小奴闻言身子一颤,双手在身上胡乱拍拂了一番,便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
四颗夜明珠将车厢内照的通明如昼,黄花梨木的厢体,地上铺飞鸟图腾的毹甄,中间立有一个茶案上面摆着个紫砂小炉正煨着热水,金炉香篆伴着栴檀香只闻其香不见其烟,还有几碟精致的糕点果子,他看见那些吃食,眼睛亮了亮又拘谨地垂着头不敢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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