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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何来灵根?只有妖物才会说自己的妖根是灵根!”
司照如坠冰窟。
如果他是妖的话,那母妃……
不,绝不会如此,他不会信。
太子看他神色惶然,暂且收敛了戾色,低声安抚道:“你也勿要焦心,父王已想到了绝佳的法子……”
在司照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道黑影迈入牢内:“太子殿下。”
此人是专为犯案妖邪执刑的刽子手,江湖另有一个别称,名为“胡四十九刀”。
司照本为大理寺少卿,自然一眼认出,也几乎立即领会了太子的用意,慌了神:“父王,不可。”
“有可不可?既然这妖根是一切祸端,只要将其拔除不就没事了?”
司照双眸盛满了荒唐。
反倒是胡四十九刀战战兢兢开了口:“太子殿下,这脔割之刑乃是妖界极刑,下臣只怕太孙殿下难以承受……”
太子一个眼风令他停了口。
他转向司照,循循善诱道:“阿照,你可知一旦被坐实你身上这么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世人会如何看你,又会如何看我,他们都会说,是我东宫出了个妖物……只要拔除灵根,既可堵住悠悠众口,而你依然还是东宫的太孙……”
“父王……”司照试着挣脱链子,发现周身关节已被下了散功的**钉,“我不知此物究竟何来,但……只要拿住真凶,我可自证清白……”
“你是大渊的储君,当先对臣民一个交待!你可否想过,一旦证实你是妖,天下人会如何说你的母妃!”
一切神思都被父王的这句炸得七零八落。
太子下了死令,令人上前扣住太孙,司照隐隐间意识到将要失去什么,企图做最后的挣扎:“我要见皇爷爷!”
“父皇已经被你气昏,至今未醒,你还想要将他活活气死么!”
剐刑不好看,太子到底不愿见亲子惨状,背过了身。
“此案太过蹊跷,还求父王再给儿臣一点时间……”
“一日,一日就够。”
“父王!”
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撕心裂肺的恳求自己的父亲,可父王只是微一停步,头也不回的离开牢房。
有些话,胡四十九刀没有说尽。
灵根牵附于心脉,牵连着人体的奇经八脉,欲除之,需得慢慢抽出,分筋离脉,再剐去。每剐去一寸,剧痛会顺着十二条经络传遍体肤,堪比千刀万剐之痛。要确保人不断气,一日最多只剐去七寸,凌迟之刑是三日,而剔除灵根,需得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剐尽。即使是穷凶恶极的妖物,听此刑罚,也宁可被赐死。
那本是妖界最残酷的刑罚。
下令施刑者正是他的父亲。
他尚记得那日雷雨交加,囚室之内,一片凄冷。
第一刀落下时,凛冽的风穿心而入。很快,寒意化作刺痛蔓延席卷,烈如炙烤。
他向来能忍,而剥根之痛乃是层层递进,无止无休,起先尚能拼命咬紧牙关,到了第五刀、第六刀,到底还是禁受不住,牙关咯咯打颤,鲜血遏制不住地溢出,顺着下巴倘落,将全身染得猩红。
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剜着他的心肺,铁链声当啷作响,而至始至终,太子不曾进来看过一眼。
天雷鞭笞着大地,侵蚀着灵魂,再到后来,连低吟的力气都没有。
分不清又过去多少日,直到有一日,他不再觉得疼了。
也再也没有看到光了。
****
一个霹雳照亮了天幕。
司照自榻上惊醒。
他强撑而起,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在颤,双眸转向空无一人的承仪殿寝宫,才意识到自己又梦靥了。
他抬指抚着眉心。
明明已多年不曾感受到疼痛,梦中的疼痛又真实到令人心悸。
一身衣裳浸湿,他拿帕子拭过额见密汗,冷静稍许,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也不惊动侯在外边的宫人,起身饮水。
桌案下,倾覆的茶杯与书卷混洒一地,空白奏折被忽闪的雷光映得分外刺目。
司照蹲下身将书卷整回案上,待执起折子时微微一顿。
“儿臣不会写,今日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非要让满朝一起上奏疏废太孙才满意?”
“皇太孙之位是圣人亲封,是废是留,皆因由圣人定夺,而非儿臣自请,更非父王所能决定。”
“逆子——”
回宫不到三日,寝殿就被父王砸了个遍……也属意料之外了。
又属情理之中。
双储之位始终是父王心头的一根刺。只是当年他根基未稳,还需借一借皇太孙的名头壮大东宫,而当那些原本拥护皇太孙的朝臣一一被收入太子党,眼看皇祖父年迈,太孙的存在只怕就更令他窒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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