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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第1页）

直到他的整身铠甲重新化作沙土，他又被魔物撕扯下另一条手臂，紧接着是一条腿、另一条腿。

方才撑在他们头顶的高墙、巨人，几息间便轰然坍塌，扬起巨大尘灰，落地的闷响如洪钟一般在整座洞窟中萦绕，似是为他而奏的哀歌。

黑雾将他吞没，从他的躯干开始蚕食，最后吞没的是他的头颅，双目仍睁着。

·

眼睁睁看着卫尘牺牲，众人又在漩涡里颠簸了数个来回，终于成功穿过裂隙，平安落地。

环顾四周，可见他们似是来到另一处洞窟。

远处矗立一棵无与伦比的参天大树，枝干粗壮繁多，却光秃秃的没有树叶，只结着一团又一团白色的果球，微微发着光。底下庞杂的根系裸露地表，向四面八方延伸，末端深入一潭又一潭大大小小的水洼。

抬头看，可见一缕缕黑色的烟雾在天上慢悠悠沿着一定路线飞来飞去，巡视一般，隐约可听见一点儿风吹过的窸窣声响，似是彼此在交谈。

还有些颜色十分浅淡、看起来就快消散的烟雾，在大树前列成一条长龙，一点点向前去，从树上摘下白色的果球。

果球一经摘下便散作几点白色的星芒，立即被烟雾吞噬。随后，那快消散的烟雾竟凝实了些，颜色比之前浓郁。

书悦正观察着四周，忽见飘荡在天上的那些黑色烟雾纷纷停下，随后向着他们这处过来，大概是发现了他们这群不速之客，不由浑身紧绷。

紧接着，它们的动作又莫名停顿下来，在原地待了片刻又慢悠悠返回去。

与此同时，她听见脑中传来于千星的声音：“凝神静气，不要出声。”

她抬眸望去，正撞入一双妖异的紫眸，色泽迅速加深，直到恢复如常。她不知于千星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直觉那些黑色烟雾定然是因为于千星才转头回去的。

而其他人也同时看向于千星。他同时向所有人传音。

大家面色凝重地点点头，不过此时大概也没什么人有开口的欲望。

进入隧洞分明不过短短数日，即使深知这里太过危险，但突然接连痛失队友，难言的死寂沉重还是将众人笼罩。

于千星又接着传音：“分头往那棵树的方向走，注意看经过的水洼，绿萝姑娘可能在里面。”

经过这一遭，众人已完全信服他，又因心情太过沉重，暂时没有追问的闲心，闻言没有异议，立刻照做，分头去找绿萝。云曳搀着翠微真人，闻星洲则自己一道。

而于千星传音完毕便向书悦走来，不由分说牵住她的手。相触的肌肤莫名冰凉一片，也没用什么力气。

她没有反抗，沉默地跟着走，另手紧攥着生花笔，指腹来回摩挲上头雕刻的繁复纹路。

走了会儿，她忽然传音问：“于千星，你的师父，是不是很厉害？”

动摇

“当——”于千星闻声侧头，眸光潋滟，却见她面色难看，猛然顿住。

他转过头，只用余光偷瞄，小心翼翼斟酌会儿，柔声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

书悦抿紧嘴唇，感觉眼眶与鼻头微微发酸，猛地低头假意专注看向边上的水洼，搜寻是否有绿萝姑娘的身影，手指将生花笔攥得更紧，掌心被笔杆刻痕硌得发疼。

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一直以来，她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倚仗着这支笔，后来又倚仗有于千星帮她。

可是进入隧洞以后，这支笔忽然失效，大家遇到危险时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得知于千星是画圣徒弟，对方将她当作自己师父的替身才会这么帮她，甚至其实她交的朋友都是因为她这偷来的“画圣”身份，她丝毫不敢坦白。

她的信心好像被击溃了，即使她知道这支笔忽然又能用了，她却再画不出东西来，甚至她不敢下笔。

也是，本来也不是她画的，她根本不会画，就是借着画圣的身份茍且偷生罢了，她进来这里，完全就是在拖后腿。

为什么牺牲的是卫尘呢？该是她才对。若是站在这里的是真画圣，情况大概完全不同吧？

她胡思乱想着，视野愈来愈朦胧，只觉胸口一阵阵闷痛，传来难言的窒息感，周身运转的灵力隐隐有逆流之势。

忽然被于千星用双手捧起脸，被迫昂起头与人对视：“书悦！”

思绪猛然被打断，她这才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片湿润冰凉，又接触到对方的眼神，立时便感到羞赧，慌忙要撇过头，同时抬手把人挡开。

“书悦，看着我。”

于千星却不依不饶，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将她锢住，另手掐住她的下颌往上抬，双眼直视着她。

墨黑的瞳逐渐褪色，变成幽深的蓝，而后掺了点点血色，晕开之后便呈现出诡谲妖异的紫，流淌着动人波光。

“你没有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凝神静气，放松。”

她避不开视线，便只得无法自拔地陷进那两池清亮而妖异的秋水，清泠温柔的嗓音在脑中一遍遍回放萦绕，如水一般将所有繁杂纷乱的思绪涤荡干净。

与此同时，脸上似拂过一阵轻柔而温凉的风，从眼尾至下颌，又在脸颊边流连。

直到情绪渐渐平稳下来，周身灵力恢复正常运转，身上的不适骤然消失，书悦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走火入魔，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谢——”

她下意识张嘴要道谢，只吐出半个音节便被人制止，温凉指腹轻按在她的唇上，于是她从善如流用灵力传音：“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