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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第1页）

崔妄但听“心腹”两个字，已然是受宠若惊起来，只忙道：“微臣记得，那是去请宋大人的。”

皇帝点点头：“朕下扬州的时候，曾于江上受袭。顺水而走，流落于苏州，性命垂危。”

这件事崔妄确实是半点影子都没听到过，登时是惊诧不已。

听皇帝说得是轻描淡写，但那“性命垂危”四个字分明是扑面而来的惊险。

崔妄立即道：“陛下真龙天子，自有苍天福泽庇佑。有惊而无险，实乃天佑我大启！”

皇帝哂笑了一声：“上不上天的不知道，但确实是有人救了朕。”

他一顿，轻声道，“救了朕的人，便是那苏怀月。”

崔妄听此一言，心念急转，登时是大喜。

他猜对了！

而皇帝，显然也给自己今日的异常找到了答案。

他立即从善如流地接道：“微臣竟不知还有这样一桩旧事。苏娘子既然有如此功劳，那便更当留下其性命了。”

皇帝听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剎那间就轻松了起来。

是了，他今日这样犹豫反常，原不过是因为下意识总记得苏怀月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他本就并非刻薄寡恩之人，故而留下苏怀月性命，实在也是再正常不过。

萧听澜起身，在崔妄的肩上轻轻一拍：“此事便全权交由崔爱卿来处置罢，明日到政事堂来见朕。”

崔妄听这一言，心中那真是掀起滔天的欢喜。

政事堂乃议国事的地方，原来只有三省的长官能够参加。后来皇帝也会给旁的心腹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之衔，以入政事堂参议国是。

不管官位如何，进入了政事堂，那才真正是进入了权力的中枢。

他这是、这是又升阶了？

崔妄大喜过望，立即是磕头谢恩：“臣崔妄叩谢皇恩，定不负陛下托付！”

皇帝点点头，这时才道：“把人提进来罢。”

崔妄早先就给那小吏使了眼色，这会儿一个动作，就立即把苏怀月提了进去，自己则在门口候着。

苏怀月自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等这么一遭，仍旧端端正正地跪在下头。

不待皇帝说话，自己干脆先开口：“臣女知道皇帝想问什么。”

她但见得皇帝的衣角在自己身边来回移动，传来飒飒的声响，随后一声哼笑，冷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朕想问什么？”

苏怀月道：“陛下想知道臣女与前朝太子究竟是何关系。那一纸婚书一定令陛下大为恼怒，觉得臣女七夕那夜所言皆是欺君之辞。”

便听一声嗤笑落下来：“你与前朝太子有什么关系，又同朕有什么相干？不过欺君之罪，向来是死罪。”

苏怀月道：“只有弄清楚了臣女与前朝太子是何关系，才能知晓臣女究竟有没有欺君，不是么？”

皇帝没说话，算作默许她接着往下讲。

苏怀月顿了顿，垂眸开始说起来与元佑安的往事，那字字句句便确实都是真心之语了。

“臣女不敢欺瞒陛下，臣女与前朝太子元佑安确实是情深意厚。臣女八岁时，父亲往幽州督军，将臣女托付于前朝皇后照顾，故而结识了皇后之子元佑安。这其间琐事无数，陛下想必也不愿知晓。臣女只同陛下说一件事，陛下自能明白。”

萧听澜的脚步下意识快了起来，心中那点挥之不去的烦闷因着苏怀月所说”情深意厚“四个字忽而又涌了出来，在他心间渐而弥漫成一团浓重的阴影。

苏怀月浑然不觉，只是接着往下说：“那一年冬，臣女听闻父亲为靺鞨人所俘，心中忧急难言。”

“食不下咽，夜不安寝，发了一场大病。那时本就是隆冬时节，而臣女这病又来势汹汹，臣女很快便命悬一线。御医如何医治自不必提，只是都无济于事。后来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个道士，卜出个‘绝境逢生’的卦象，只说是元佑安八字命格于我有所助益，可演阵将其寿数借给我。”

“帝后尽管心疼臣女，但到底元佑安才是他们亲生孩子，听闻此言，只说是另找办法。却没料到，元佑安竟偷偷找了那道士做法。臣女那时虽觉得道士所言不过都是些招摇撞骗之语，却也不能不为元佑安的举动而深感动容。”

“故而自那时起，臣女心中便下了决断，定将元佑安当做自己亲弟弟那样爱护。”

萧听澜本来心中是愈发烦闷，听到这儿却不由一顿，步子霎时间就停了下来。

他站定在那烛台之前，只觉得那烛火恁地明亮堂皇，仿佛能驱散这世间所有昏暗似的。翻看卷宗时那点不满意也尽数是烟消云散。

便听苏怀月顿了顿，又接着道：“臣女今日见陛下拿出那纸婚书，深恐陛下误会，故而情绪激动。行为冲撞了陛下，自知有罪。要杀要剐，便听凭陛下处置罢。”

苏怀月说完这句话，只是低眉垂眼地候着。

临到这时，她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惴惴，只不知自己白日里那番举动到底赌对了没。

忽而只见皇帝的衣袍在她身前停了下来，修长手指捏着那根木头簪子，挑起来她的下巴。

那簪子尖端沿着她下巴缓缓往脖颈处移动，最后抵在她脖颈与下颌连接的那一点最柔软处，带来一种微微的尖锐刺痛感。

皇帝的眉目冷淡极了，只道：“你今儿胆敢做出那样藐视皇威的事，朕自然再容不下你。”

苏怀月心头大骇。

皇帝说完，手一动，便即往她喉间扎去！

苏怀月只骇得猛闭上了眼，一颗心“砰砰砰砰”狂跳，呼吸也不禁急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