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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时候伍弥氏只跟福宝说话,善宝低着头,不时偷瞟伍弥氏一眼,见她神色正常,一时猜不透她怎么想的,愈觉心慌,匆匆扒了两碗米饭,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住处,点了油灯,坐在桌前想要再给福长安画幅素描时,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感觉,索性和衣躺倒在床上。
不知怎么,他突然忆起刚穿越时伍弥氏说的那些模棱两可的话来,心中不禁奇怪,自己那本尊,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伍弥氏恼羞成怒到推他呢?
她怎么说来的?善宝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么说的吧——“你这孩子,都怪额娘啊,额娘不该推你,可是,谁叫你……我虽不是你的生母,却也是你阿玛明媒正娶,你那样对我……”
那被省略掉的关键地方究竟是什么呢?不孝?瞧着伍弥氏当时那懊悔样子,加之这些日子的相处,不太像。顶撞她来?虽不知原来和珅的脾性,从他幼年经历分析,想来是个有主见的人,不然做不到那么大官。此刻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吵吵两句倒有可能。
其实善宝还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只是这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只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就被他狠狠的摇头晃走,不敢深想。
紧接着他想起了高杞的那些话,想起了那个颇为豪放的卿靖,想起了冯雯雯,更想起根本不想去想的棠儿,一时间心乱如麻,脑子里像灌进了一碗豆腐脑似的。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居然又梦到了和珅上吊,这次却没惊醒,而是转而又做其它的梦,梦中出现了一个女人,那相貌依稀就是棠儿的样子,然后蓦然一晃,变成另外一个女人,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后世他母亲死的早,是他一个远房婶母将他拉扯大的。
他叔父早亡,父亲又常年在外,便是他与婶母相依为命。婶母是个漂亮的女人,又是个善良的女人,十九岁就嫁给了他的叔父,比他仅仅大十一岁,由于与他的叔父没有生养,待他如同己出。
这情形一直持续到他十五岁那年的夏夜,那个他无意间撞破婶母洗澡的夜晚,至今他仍能回忆起那时的情景——皎洁的月光之下,一具丰润而又洁白的泛着梦幻般光彩的诱人身躯……
婶母并没有怪他,或者,在他婶母那久旷的身心之中,也希望有那么一个男人来填补心中的空白吧——她默认了这样不伦的关系,并且一直小心翼翼的维系着这样的关系——她甚至相信了善宝说的话,善宝说,等他长大后,一定要娶她——
可惜……
善宝一直相信他和婶母之间的是爱情,所以,当他大二的时候听说婶母结婚的消息时,大病了一场,躺了三个月之后,才从背叛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只是身体虽然好了,他却变的再也不相信爱情……
“思雨,真的是你吗?”善宝早就不恨婶母了,见她款款坐在一间明亮的餐厅中吃早点,嘴唇右下角沾着一粒黑米饭粒,像美人痣般诱人,不禁又惊又喜,欣喜的将她搂在怀里。一股馨香入鼻,满怀的温润,不像做梦,倒像真实一般。
婶母却不像以前那样温柔,居然用力的推了几下,莫非是多年未见,生疏了?抑或是她有了老公,早就忘了自己?
善宝突然恼恨起来,探嘴往婶母的脸上吻,手也不老实,直往她前胸摸去,入手温软,却听耳边一声惊呼,然后就觉得嘴唇一痛,猛然从梦中醒来,却惊异的觉,怀里居然真的躺着一个女人!
女人慌乱的推着善宝的胸口从他身上爬起来,也不说话,匆匆往门外跑去,只听房门砰的一响,室内便重新恢复了安静——空气之中,却若隐若现的回荡着一阵阵清脆的钱币撞击之声,若有魔力一般,萦绕在善宝的脑海,也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望着卧室的门,用力捶了自己脑袋两下,呆呆的出了好一会儿神,这才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重重的躺到了床上。
一夜在半睡半醒之间挣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善宝见窗户纸白,再也不愿在床上烙饼,起床披上和亲王赐给他的黑毛大氅拉,开了房门,但觉一片亮白之色入眼,入目皆是大如鹅毛般的雪花在空中飘荡,忽忽悠悠,若亿万精灵空中嬉戏般。
原来是下雪了!
善宝欣喜的跑了出去,现地上积雪已经没过脚面,踩在上面,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不禁弯腰捧起一把雪来按在了自己的脸上猛搓,冰冰凉凉的,晕乎乎的脑袋瞬间变的清醒了许多,抬头看去,透过那蝴蝶般飞舞的雪花空隙,现天空中依旧灰蒙蒙的堆满了云层,顿时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再被稍许带着些暖意的冷风一吹,浑身像被洗涤过一般,所有毛孔都放松了下来。
伍弥氏的屋门紧闭,善宝不敢多看,瞥眼却见福宝也已起床,正光着膀子在自己院子里练功,两只七八十斤的石锁在他手中上下飞舞,穿花蝴蝶一般,煞是好看。
“哥,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福宝已经看到了善宝,将石锁丢到地上出砰的一声闷响,震的地面都好像颤了几颤。
“嘘——”善宝用手比了比伍弥氏的房间,“小声点,莫吵了额娘。”
福宝一吐舌头,羞赫的笑了一下,“平日里你不都是卯时过才起床吗?这刚寅时末,咋就起来了?”
“做了个噩梦,睡不着了,见外头下雪,索性起来。”善宝随口道,瞥了眼伍弥氏依旧紧闭的房门,“我出去转转,今儿个是晚班,早饭就不回来了,额娘起来告诉她一声——大冷天光着膀子,赶紧穿衣服,小心着凉。”
胡同口的油条摊子早就有了人,出门便闻到了炸油条的香味儿,善宝慢慢踱过去,见吃油条的都是附近的熟人,应该都是早起做买卖的,虽然叫不上名字,还是点头冲他们打招呼,随意问些生意好不好做之类的问题。
善宝鼎鼎大名,人们自然全都认得,一开始还畏惧他的身份,不敢胡乱开口。渐渐觉得他平易近人,一点架子不拿,胆子慢慢大了起来,不时笑语恭维一句,对他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毫不隐瞒。
“生意不好做啊,”就听一个长的挺精神的小伙子说道,“商人们稍微挣点钱的,都回家买了地收租子做富家翁去了,只有我们这些撑不死饿不着的在这儿穷干,一天累死累活的,不过是混个温饱而已罢!”
“不是四十税一吗?”善宝有些奇怪,这样的商税,在后世来说也算挺低的了。
“雍正爷时定的是三十税一,万岁爷登基,改了四十税一,心是极好的,架不住那些包税老爷不按规矩来啊,这税那税的算在一处,有的时候十税一都不止,唉……”
随着老者的叹息,善宝这才猛然忆起上学时曾经看过的关于清朝商业的某些知识,当时他只赶个流行,报了国际贸易,其实对商业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所以并未记到心上。
此刻不禁感叹,如此低的商税,都因统治者的鼠目寸光而变了味道,若是真的能良好的执行下去,后世中国也就不是农业大国而是商业大国了。
“大人慢用,小的吃饱了,先告退。刘大爷,再给我记上吧,昨天钱老爷家的九姨太做满月,一天的嚼谷都交了份子,还从朋友那儿借了些,你这钱改日再还吧!”
一个声音打断了善宝的沉思,见那精神的小伙子披上身旁的蓑衣出了棚子,挑起外边的担子走进了风雪之中,就听那炸油条的刘大爷答应一声,拿出个油乎乎的小本子记起了帐,再看那记账用的笔时,善宝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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