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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常来北海,他一路寻来,也不是没想过绿珠与她的恩怨,可是,这样的话又怎是绿珠编造得出?他第一次感激绿珠的痴缠,让他而不是另外的什么人得知此事。本想先问个究竟,哪知一见她的悠然自得,怒火攻心,手竟动得比嘴要快,待到冷静下来,方知伤她已深。
默默望她,已知绿珠所言不假,又觉恼火,却知自己再无法下手伤她,又恨自己心软,一咬牙,转身便走。罢罢罢,由她去,都由她去罢!
感觉到危险暂时离去,楚言以手撑地,慢慢站起来,心中苦笑,这事怨不得旁人,全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说错话,是她信错人,是她爱错人,是她没有学乖,是她重蹈覆辙。上一次,有爸爸妈妈的宽慰鼓励,有晓阳的默默陪伴,帮助她重振作,在这里,有谁怜她?
突然之间,这个世界变得尖锐伤人,阳光是如此刺眼,土地是如此粗粝,唯有一处可以寻觅她要的温柔包容!
八阿哥走出几步,忽闻身后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只惊得魂飞魄散。
她的身影消失,水面上,一个涟漪慢慢荡开。
肝肠寸断,心如死灰,奔到近前,想起自己不识水性,高声叫人,不闻呼应,才想起此处偏僻,寻常不会有人来。
双腿一软,颓然跌坐在地上,脑中浮起的是她动人的笑容,她在浮碧亭作弄老十时狡黠的笑,她说你有最美最好的额娘时含泪的笑,她唱着优美的歌古怪的歌时开怀的笑,总算上天垂怜,为他降下一丝光明一缕无忧,却被他亲手抹杀,此后的漫漫人生,复有何欢!
感觉像是过了一个百年,他的心死去又活了过来。哗啦一声,水面上冒出一个头颅,八阿哥又惊又喜,站了起来,这才想起她曾自夸水性甚好,刚要唤她回来,却见她目光冷冷扫过自己,头也不回地游了开去。
落水之时,楚言确曾萌生死志。死了,就可以摆脱这个身体,摆脱这个时代,回到她原来的世界去吧!
等到肺里的空气用尽,开始头晕窒息的时候,身体却本能地求生,不想再见到那个人,她舍近求远,向船坞方向游去,却有一股冰凉窜进小腹,延伸到四肢百骸,惊觉正是她绝对不能下水的日子,慌忙朝附近的湖岸游过去。
艰难地爬上岸,抱住一棵树勉强支持,一阵风吹过,竟冷得浑身抖,牙齿打颤,小腹剧烈酸痛,全身软,神志却渐渐清醒。既然没有死,就只能好好活下去,先必须回到船坞,换身衣服,希望不要病倒,这个身体正在育,但愿不会留下病根。
咬紧牙关,等到一波剧痛过去,正想举步离开,却见他已经找了过来。
离着四五步,他停了下来,知道她表面大度,其实心气极高,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伤害,只好远远问道:&1dquo;你,还好吧?”
&1dquo;多谢八贝勒关怀!奴婢一时死不了!”声音虚弱,语气却极冷漠生硬。
八阿哥脸色一白,与她之间只怕再无回转余地,待要转头离去,却现她极不对劲,不由满脸担忧,走到跟前:&1dquo;你怎么了?脸怎么白成这样?快回去换衣服,小心冻着!”
楚言不能理解,他做出那样的暴行,还能再摆出一付关心备至,抬起眼,正要再嘲讽几句,突然间却愣住了。
八阿哥见她神情古怪,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上正提着她的绣鞋,脸上微红,想起追过来的时候,看见树下的绣鞋,想也没想就拿了过来,见她果然赤着双足,连忙躬下身,在她脚边放好,示意她穿上。
楚言望了他一眼,终是什么也没说,乖乖穿上鞋子。又是一波剧痛,楚言压着肚子蹲下身,苦苦忍耐,出呻吟。
八阿哥大惊,顾不得她身上正水淋淋,一把将她抱住,感觉如同抱住了一块冰,着急问:&1dquo;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会这么冷?”说着,双手用力就要将她抱起。
现自己居然贪恋他的温暖,楚言狠狠推搡着:&1dquo;八爷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八阿哥喟叹一声,果然放开她,推后两步,看了看周围,对她说:&1dquo;这附近有个管船人住的院子,先到那里去吧!”
楚言也不理他,等到可以忍得住了,自己慢慢向船坞走去。
知道她气恼,八阿哥落后几步,慢慢跟着,等到看得见那个院子,突然快步到前面,抢先进了院子。
楚言咬着牙,心中委屈,眼泪仆仆落下。
李二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扶着她往回走,口中唠叨着:&1dquo;姑娘这是怎么啦?怎么弄成这样?这可怎么是好?”
到了院子门口,朦胧地看见他正站在那里,看着她走近,叹了口气,径自往紫禁城方向走了。
八阿哥折回来的时候,看见李二端了一碗姜汤,正在拍打她的房门:&1dquo;姑娘开开门,开开门!”
接过那碗姜汤,让愁眉苦脸的李二走开,八阿哥使劲一推,走了进去,将碗往她跟前一送:&1dquo;趁热喝了,驱驱寒!”
楚言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坐在桌前,抱着小腹缩成一团,见有人硬闯进来,本是怒目而视,现是他,转为惊讶,接了过来,咕嘟咕嘟都喝了下去,果然觉得身上暖和起来,疼痛也不再那么尖锐。
八阿哥略略打量一番室内,见到明显属于她的东西,看来她最近大多时候是躲在这里了。
楚言见他去而复返,心中酸楚,又想要哭,想叫他出去,却开不了口,于是垂着头,一言不。
八阿哥也不说话,直到门外传来响动,径自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李二陪着一个太医走了进来。
楚言本来害怕落下毛病,自然十分配合,赶了李二出去,也顾不得那人会不会在门口听着,把自己身体的情况,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只略去她为什么会落水。
刘太医何等老道,瞟见她颈间的淤痕,再一想八阿哥急急忙忙把他找到这个地方,心中约摸猜出几分,脸上却不露声色,细细把过脉,施针为她止痛,沉吟一阵,对她说:&1dquo;我先开个方子,姑娘先吃两天,下回让罗太医来把脉,罗太医专精女科,由他调养一阵子,不会有什么大碍。”
楚言这才放心,想起那句&1dquo;久病自成医”,又央他多抄一份方子,一等他出去,翻出《百草纲目》一味一味地对了起来。她需要找点事儿做,省得闲着胡思乱想。
八阿哥送走太医,转回来想再劝她两句,看见的正是她埋头钻研的情形,惊讶得半天没放下眉毛,随即摇头失笑,倒是放下大半的心,安静地退了出去。
回摛藻堂的路上,楚言头脑已经冷静下来。她不再责怪八阿哥,不管原因是什么,从她口中吐出的&1dquo;良妃”两个字,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会让他们母子很难过。二十多年来,他们母子在这深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生活,好容易有了一点希望,换做是她,也绝对不允许一点点变数一点点风险。
他是怎么知道的,她也不想再追究。是她主动帮助莲香,莲香在皇宫里生活了十多年,就算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也很正常。即使是冰玉,应该也象上次&1dquo;狗咬人”一样,出于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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