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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是说——”
墨止不由惊呼了一声,只觉这故事实在叫人背后隐隐发冷。察觉到小家伙的隐隐战栗,穆羡鱼将他又往怀里揽了揽,安抚地轻轻顺了顺脊背:“父皇震惊至极,一路追查之下,竟发现是有人暗中给母后下了可掩盖胎息的药物,以至太医推算错了月份。得知真相后,父皇悲痛欲绝,震怒之下将当初诊脉的太医当街处死,却已再挽不回母后的性命……”
他的嗓音已隐隐带了些喑哑,神色却依然是一片淡然,仿佛早已接受了这样近乎玩笑的命运:“这便是当初那场难产的真相。连二哥都因为那时太过年幼而难以知晓,若不是有一次我偷听到了父皇与商王的谈话,也始终都不会想得通——为什么父皇独独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我,为什么外祖父会恨不得将我从这个世上干脆抹杀,为什么我从生下来,就好像被所有人盼着尽快消失……”
“不是这样的——小哥哥,不是的……”
墨止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眼泪便止不住地顺着脸颊落了下来:“还有既明大哥呢,还有舅舅……小哥哥的哥哥也一直都在,还有——还有我……”
“好了好了,别哭……先生都还没哭呢,你怎么先哭起来了?”
穆羡鱼无奈地笑了笑,用袖子细细地替怀里的小家伙拭净了泪水,安抚地揉了揉他的额顶:“这只是个故事罢了,故事讲完,日子还得往下过。就像你说的,我身边还有既明,还有舅舅和二哥,还有你——要不是这样,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地赶到江南来?等我把想弄清楚的事情弄清楚,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完,我还是要回到京城去的。那里还有我斩不断的联系,就算不为了别的,我也总该给母后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
“小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会一直陪在小哥哥身边的!”
墨止郑重地仰了头发誓一般开口,眼眶里却还转着未尽的水色。穆羡鱼眼中浸润过些许柔和温然的笑意,微俯了身轻轻吻了下他的额头,点了点头认真道:“好,我们一直在一起,无论到哪里都不分开。”
话音才落,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拍了拍小家伙的肩示意他坐着不要动,自己快步去取了个精致的小箱子回来,含笑拿在手里晃了晃:“这是我娘留给我,说叫我娶媳妇用的——猜猜是什么?”
“啊……”
小花妖已多少明白了娶媳妇的意思,脸上便不由泛起些血色,局促地摆弄着衣袖,虽不曾立时答话,目光却亮晶晶的尽是期待好奇。穆羡鱼毕竟还担心着小家伙动辄再开个花,也不敢太过逗他,坐回了榻边将箱子打开来给他看:“其实刚知道这是娘留给我娶媳妇的,我还担心会不会是簪子红妆之类只能给女子用的东西,却不想——娘想得倒很是周全……”
墨止虽然害羞,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好奇。悄悄探头往箱子里望了一眼,目光便倏而亮了起来:“我认得这个,这个叫玉佩——小哥哥带的那个画着梅花鹿的也是玉佩!”
“那叫鹤鹿同春,不叫梅花鹿——这是一块阴阳同心配,专给两个人戴着的。我们两个一人一块,好不好?”
穆羡鱼不由失笑出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温声问了一句。墨止忙用力点了点头,澄澈的眸子里头尽是清清亮亮的笑意,叫穆羡鱼眼里也不由浸润过些许欣然暖色,将那一对阴阳鱼形状的玉佩拆开,把莹白色的那一块替小家伙在颈间细细系好。
“母亲留的信上说,她会一直随着这两块玉佩一起,守护着我们两个……墨止,在遇到你之前,我其实不信鬼神。在遇见你之后,我忽然觉得诸天神佛,其实无不慈悲。”
墨止清秀的面庞上止不住地泛起些血色,眉眼便弯成了个既欢喜又温存的弧度。小心翼翼地拿起了另一块淡青色的玉佩,跪直了身子学着小哥哥的样子也替他仔仔细细地系好,将两块玉佩一并合拢在掌心,双掌合十闭了双目轻声道:“娘,我会好好和小哥哥在一起的——等来世我提前就去找你们,一定让你们都好好的,不再让坏人偷偷害你们……”
他的神色极郑重认真,显然不只是说说而已。穆羡鱼却也没料到小家伙竟已想到了这一步,眼中不由带了些讶然,又渐渐化作一片极温存的水色,用力将少年尚显单薄的身子拢进了怀里:“墨止——不要抬头……”
他始终不愿在墨止面前落泪,也始终都想让那样清透得动人心弦的笑意始终留在少年干净的眉眼间。可总会有些时候,泪水偏偏就不听话地涌出来,无论如何都难以自制,只想彻底将胸中压抑了太多年的块垒与那些太过沉重的往事尽数抛开,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
“要是我们能早一些遇到就好了。”
仿佛也明了着穆羡鱼的心思,墨止听话地一动不动,温顺地伏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极轻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如果能早一点遇到的话,我一定会一直都陪着小哥哥。把那些欺负小哥哥的人都打跑,叫他们家里的盆都漏水,什么花都长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花妖的诅咒!(。ì_í。)
第26章连上了.
这段往事实在被穆羡鱼埋藏在了心中太久,甚至连对着一母同胞的二哥也从不曾提起过。这一次终于尽数说了出来,又借着这个机会痛痛快快地哭过了一回,便像是卸下了个极沉重的担子,居然莫名便觉仿佛一身轻松。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注定了的天煞孤星了。
像是终于结束了一场太久远的噩梦,拢着怀中眸光清亮的少年,穆羡鱼的眼底轻缓地浸润过些许暖色,浅笑着将他又往怀里揽了几分:“不迟,一点儿都不迟。”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有能力摆脱掉那些纠缠了他二十余年的阴翳与沉重,才能够宠着小家伙继续单纯天真下去。墨止就像是他太久远的一个梦想,在那些被视作灾星祸殃的童年时光里,他也曾渴望过有一个人能够站到自己身前,能够叫他不必去想那么多,不必再整日里战战兢兢躲着如影随形的杀身之祸,就只是单纯地过最寻常的安宁日子。
墨止是妖,他这一生的岁月要比自己漫长得多——如果自己的存在能在他太过漫长的生命伊始添上一抹亮色,大抵也算是自己能对这一份馈赠最竭尽所能的报答。
静静出了一阵子神,忽然想起墨止方才居然那么顺口就跟上了的称呼,穆羡鱼眼中便不由带了些笑意。轻轻拍了拍赖在怀里不肯起来的小家伙:“舅舅可以叫,要叫娘还得再等等才行。等你再长大些,我们就去母后的陵前给娘请个安——父皇可千万不要跟着叫了。若是听到你叫父皇,我怕他老人家会直接气得一刀砍了我……”
“他对小哥哥不好,我才不叫他!”
墨止用力摇了摇头,气呼呼地挥了下拳头。穆羡鱼忍不住轻笑出声,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又把他往怀里拢了拢:“好,不叫他——不过你可千万别让皇宫里的盆都漏水,也别叫那些园子都不开花,不然的话,二哥怕就不是揍死我那么简单了。”
小花妖脸上不自觉的微红,一脑袋扎进了小哥哥的怀里不肯抬头。穆羡鱼忍着笑意勾了下他的鼻尖,轻咳了一声温声哄道:“好了好了——不打紧的,都漏水也没关系。大不了我们在这里多挣些钱,回去把内库接手下来,漏一个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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