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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鸟看来像是什么灵禽,可也比不上太阳真火,仅仅是一点星火,便烧得那鸟儿尖喙融化,全身抽搐着落到了地上。太阳真火却不会消褪,仍自其喙上缓缓向羽毛上燃烧,赤红的光芒映得这一片地方都明亮了许多,也映出了鸟儿右脚上一抹流光。
徐绍庭手疾眼快地摘下脚环,从中抽出了一张叠成几折的绢帛。虽然是与他们无关的东西,但谁叫这妖鸟打扰他们师兄弟相处了呢?不管鸟的主人是什么人,这消息有多么重要,也得让他们先看一眼,算是弥补了之前受到的惊吓。
他抖开薄薄的绢帛,只看一眼便黑了脸,指尖运起真力,要把这张绢帛撕毁。然而身旁那人出手比他更快,在他的真气撕碎帛片之前便抽了过去,趁着火光仔细看了一眼,喃喃道:“果然是陛下,我不可能认不出他的字,是陛下……召我入京勤王……”
第81章
必须要回玉京去了。任卿紧了紧身上长衫,站起来就往帐篷走,徐绍庭一语不发地跟在他身后,脚步始终与他保持一致,就像夜空中一条幽静的影子,没有自己的声音和思想,有的只是永不放弃的追随。
周围的胡人们被那只鸟和徐绍庭突然展露出的太阳真火吓到,歌舞都停了,有不少人挤到篝火边上来问他们弄的是什么手法,手里怎么能变出这么强大的火苗。然而这对师兄弟没了之前和他们来往时的温和态度,沉默地走向帐篷,虽然脚步看起来不是很快,这一部族的胡人却都拦不住他们。
直到回了帐篷、设下隔音的法术,任卿才从储物玉佩里拿出了那面桃花扇,输入真气运用了一回。扇上灵气滞涩,仍是那种被某种力量阻隔的感觉,感应不清楚精血的主人在何方。
或许白明月是又找了哪个喜好造反的同谋——就像前世的徐绍庭那样,而那人手里恰好有能屏蔽精血追踪的高阶法器。
他默默收起扇子,正要开口,徐绍庭就从帐门处逼近来问他:“师兄可是要回玉京去?其实那都是白氏兄弟自己的事,人都说‘疏不间亲’,今天仙帝高兴了叫你去勤王,万一哪天不高兴了,又翻出旧帐怪你害了他唯一的血亲兄弟怎么办?”
“陛下不会无缘无故向我求助,这封信能传到这里,就表示白明月真的出现了。”这辈子的他不是前世那个极受末帝信重的肱股之臣,君臣和师徒之情虽然有一些,却也没强到能让白澄在遇到危机时不去找三公九卿,而是千辛万苦地着灵鸟传书,专等他这个不知在天涯海角的人去救命。
何况他并没有什么贴身物品落在玉京,要凭着从前处理过的公文上的气息找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这鸟必定是先确定了他的所在,才能一路飞来送信,而要确定他的身份,要么就是他联络家的那只鸟儿被人劫了,要么就是“又”有人留了他的血炼制了什么法器。
上次那枚珊瑚耳坠已叫他毁了,可谁又能保证白明月手里没有第二枚、第三枚耳坠呢?
他能送来这封信,就是已拿捏住了他对仙帝的情份,根本不怕他不回玉京。又或者不只拿捏了仙帝,就连他们荥阳城里也有了此人布下的棋子,打算以任家上下挟持于他。
徐绍庭自是知道白明月早晚要动手收回皇位的,并不想让任卿踏这趟浑水,只能装作一无所知,旁敲侧击地提醒师兄:“万一这信根本就是那小皇帝写来诈你,用你换他的皇位安稳的呢?你又不是不知道白明月对你贼心不死,他弟弟也未必像你想的那么单纯……”
一根带着薄茧的冰凉手指按在他唇间,将他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任卿面容隐在阴影中,唯有一点眸光如水,幽幽落在他脸上:“若是陛下本意如此,能想到这法子来保住皇位,我倒也可以放心了。我只怕他什么也不懂……你可知道被人废了的皇帝都是什么下场吗?”
“不就是做个废帝吗?也许白明月就封他个什么侯,给他一座小城自己住去了。”徐绍庭顺势张口,将自己凑上来的指尖含入唇齿间,轻轻吸了一下,暗暗想道:上辈子他就做过一回违命侯,想来这辈子也算轻车熟路了,又是在他亲哥哥手下活着,也没多艰难。
他不以为意的事,却是任卿最无法释怀的,甚至师弟的撩拨也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由来百代明天子,不肯将身作上皇’,被废黜的皇帝,哪儿有你想得那么容易。改朝换代说不定还能好些,自家人抢自家人的位子,下手反倒比旁人更狠。唐玄宗身为肃宗之父,尚且被禁闭七年,抑郁而终;当今与白明月之间的恩怨更深,又是他的弟弟——兄夺弟位,夺下来之后还能容他活着么?”
那种为了权势连女人都能做的人,会舍不得杀一个没什么亲情的弟弟?他越想越是担心,简直一刻也舍不得浪费,见徐绍庭一语不发,像是默许了的样子,便收拾东西,带师弟共骑一头白鹿往玉京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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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白玉京。
尽管因为当初白明月离开时伏下的爆烈阵法破坏,已经比初建时矮了百余丈,可在凡夫俗子眼中,仍是高高在上的云上仙都。
而在这高踞青天的仙城之中,亦有“天地赌一掷,未能忘战争”的杀机暗藏其中。人到长安城外,任卿便勒住白鹿,仰望着玉京仙城,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不愿让我过来,不过这也是我与仙朝最后一点缘份了。你不必跟进去,就在城外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等着我,若是京中有变,我也能用那个偶人联络你。”
他的眼里装着玉京,徐绍庭眼里却只装着他。但凡他要做的事,这个做师弟的永远都不加阻拦,反倒要在背后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徐绍庭跳下白鹿,就在城门外目送师兄离开,然后神念勾通了当初留给徐离的傀儡蜘蛛,冷冷问道:“玉京城里有多少你的人,现在都安排在什么位置上?”
徐离对这个儿子始终没有过父子之间该有的态度,小的时候是厌恶,长大之后是仇恨,到现在连表露仇恨都不敢,就纠结成了一种诡异的卑微。哪怕是傀儡中一点神识问话,他也垂眸敛神,恭恭敬敬地答道:“已经渗入宫中的内侍三人,羽林卫十二人,还有工部、户部、吏部三名员外郎和……”他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转眼又恢复了平静:“还有一名中书舍人。”
徐绍庭立刻知道了那舍人是谁,轻轻拍了拍手:“做得不错,竟能让那位性情多疑的卫王不顾你我血缘之亲重用你,看来你确实有些手段,不枉我当年饶了你一命,还给你施展手段的机会。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造化,现在也该回报我的知遇之恩了……”
不管徐离有多么不情愿,他的神魂却已被徐绍庭下了禁制,无法违背儿子的意思。通讯断开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是青灰一片,汗水顺着鬓角缓缓滑落,整个人就像生了一场大病般,悔恨之情满溢胸间:若是当初好好养大了这个儿子;若是受伤之后没有进京,而是留在家里修养;若是当初没带着罗严去招惹他和那个姓任的煞星;若是……
无论多么后悔,如今徐绍庭都成了动念就能决定他生死的人物。当初落魄时还有些死了干净的念头,不那么将这事放在心上,可现在官越做越高,越来越受卫王、不,新皇信任,这个始终印在神魂中的诡异印鉴就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让他日夜都不得放松。
这个逆子……他怎么就落到了这个逆子手里呢!徐离恨恨咬着下唇,匆匆抹了一把额头冷汗,背着人离开官署,去联络自己当初为了卫王大计埋进宫里的那些钉子。
而任卿此时已乘鹿进了京兆府,恭恭敬敬地递交申请,以荥阳城主嫡长子的身份自请入宫。京兆尹刘济仿佛已经等了他许久,用一种混合了同情和羡妒的目光看着他,低声吩咐人去拿玉京令牌,转过头来就热情地笑道:“任大人许久不曾回来,已不知这世道变化了吧?如今卫王殿下复了王位,在朝中也提拔了不少人,大人虽然之前与卫王有些嫌隙,不过依本官看来,这回你入宫却是是福非祸啊。”
君主被人挟持,他们做臣子的还能有什么福?任卿微微冷笑,也没心思跟他虚与委蛇,只在下面干坐了一阵,等到有人送上玉牌,便直接起身向他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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