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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大志呜呜地哭了,泪水和鼻涕都撒向未完工的冥钱,双手深深地插入纸堆,搅得它们杂乱无章。&1dquo;好,我答应你。”柳大志哭诉说,&1dquo;本来你是我唯一的希望,可是现在,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1dquo;那你就放心去吧,不用再等了。”柳天久找来一一旧两条红领巾,绕过窗户的横杠系成活套,然后扶柳大志到窗边。
&1dquo;我帮你套上脖子,真的愿意死,往下蹲就行了;不愿死,站直就没事。”
三十二:真相(9)
&1dquo;何必麻烦呢,你一刀砍了我吧。”
&1dquo;不行,我拉去枪毙你不断子绝孙了?”柳天久推父亲背窗站好,将活套挂向他脖子。&1dquo;死亡是你自己的幸福选择,没人逼你。好了,你慢慢往下蹲,黑暗即将结束。对,再往下一点。”
在这千钧一的时刻,张玉琴突然回到家里,原因是洗瓶车间的一个姐妹明天相亲,非要换下张玉琴的班。张玉琴不用问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先给儿子一个耳光,再给丈夫一个耳光。柳大志挨了打脑子就清醒了,清醒的表现就是站直了。排除了危险,张玉琴解下柳大志脖子上的活套,心中已被绝望所充满。为了回避柳大志,张玉琴拖儿子下到楼下厨房,反手关上门,拉亮电灯。
&1dquo;杀人是要偿命的懂吗,别以为他死了你更逍遥。”
&1dquo;我没杀他,是他自己想死的。”
&1dquo;你帮他死就等于要他死。”
&1dquo;我不但要他死,还要贵人死,还要你死。”
&1dquo;老天爷啊,我前世造了什么孽,生了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张玉琴呼天抢地。
&1dquo;要不然,”柳天久说,&1dquo;要不然你杀了我。”
&1dquo;你以为我不敢?”张玉琴眼里冒出绿色的火焰,咣的一声抽出菜刀握在手中,&1dquo;我生了你也可以杀你。”
&1dquo;我晓得你下不了手。”柳天久说。
&1dquo;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张玉琴拎着菜刀团团转,不知道该往哪里给自己找下台阶。柳天久叉开左手,搁在砧板上说:
&1dquo;剁它吧,比杀人容易些。”
&1dquo;剁了它喂狗,没手了看你怎么作恶。”张玉琴上下挥舞菜刀,一下一下砍向虚无的目标。柳天久不以为然,将砧板上的手掌握起拳头,只伸出一根食指。
&1dquo;来吧,连一根指头都不敢剁,你只会偷汉吗?”
&1dquo;老天爷啊!”张玉琴闭上眼睛,一刀劈向那根耀武扬威的食指。
柳天久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看到那根脱离手掌的食指在砧板上跳跃了几下,不知是菜刀震动了砧板,还是食指在做垂死挣扎。柳天久的惨叫把张玉琴拉回到现实中来,她扔下菜刀盯住食指惊呼:
&1dquo;久,你怎么啦?久,你怎么啦?”
张玉琴想捡起在砧板上跳跃的食指,一旦捡起它,下一步的动作肯定就是送医院接肢什么的。柳天久抢先一步,抓起它丢进煤炭炉。食指粘在通红的炉盖上,立即冒出一缕青烟,并出烤肉的香味。张玉琴看着它在炉盖上起变化,眼睛都看花了,转向儿子时,柳天久早就不知去向了。张玉琴追出厨房,除了一路的血迹,哪里有儿子的踪影?
35
讲到自己的断指历程,九爷的左手拇指紧紧扣住了食指被切除的伤口。让小如惊悚的不仅是九爷的经历本身,而是九爷所说的&1dquo;贵人”跟自己的父亲有依葫芦画瓢的相似之处。梅健民正是从基干民兵&1dquo;选青”进派出所、再到户籍科的,还有九爷描述&1dquo;贵人”的矮小身材也与梅健民无异。这太可怕了。小如转念一想,知父莫如子,梅健民无论如何也不会干出那种乘人之危、夺人之爱的下流事来。当然,还是落实一下为好:
&1dquo;这么说,贵人就是你不共戴天的仇敌?”
&1dquo;我帮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送他下地狱。”
小如半开玩笑说:&1dquo;你讲的贵人怎么越听越像梅健民同志?”
九爷的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原意是想笑一笑,既然不自在,九爷干脆沉下脸。&1dquo;我能让你去杀自己的父亲吗?”
对呀,就算九爷跟父亲有深仇大恨,也不会拿做儿子的当枪使;再说父亲那一代人矮个子多得是,从基干民兵选青进公安系统的人也不在少数。巧合罢了。小如点点头,表示他想通了这个问题;不过,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小如没想通:
&1dquo;你讲的事都不足以送你来坐牢啊?”
九爷这回露出了自然的、得意扬扬的笑容,&1dquo;事情不是结束了,而是刚刚开始。”
后来,柳天久在一个叫&1dquo;大火炉”的地方读高中,严格地说它不是一所高级中学,只是一个家长寄养子女的场所。来这里读书不需要录取线,只需要交学费;学生不需要念书,只需要参加劳动。学校给劳动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1dquo;职业教育”,这样,大火炉这个地方也就不能叫工厂,只能叫&1dquo;职业中专”了。
如果谁以为大火炉是个炎热无比的地方,那他就犯了望文生义的错误。事实上,这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是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如果谁以为&1dquo;职业中专”读了也白读,那他又犯了望文生义的错误。真实的情况是,学校跟沿海的多家外资企业订有合作协议,学校为企业培养技术工人,企业付给学校一员工培训费。这样,家长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读书不就为了图个出路吗,既然学校承诺包就业,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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